頌州。
刺史秦孑風是裴相的人,把惢嫣照料的很好,簡直就將其奉爲座上賓。惢嫣偶爾聽人講一講上京的戰況,一連幾天都未離過府。
只是秦孑風有個極愛鬧騰的掌上明珠,活潑又任性,常帶着她那些小姐妹到府上來聚會。惢嫣不太愛搭理她,但她總將那些人,男男女女帶到她的宅院介紹給她。
在秦孑風眼裏她們倆關係很不錯。
他的藏了私心的,主上稱帝,惢嫣作爲他的血親,自是貴不可言。秦氏之人能同她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因此並未發覺惢嫣的不耐。
小丫頭天真爛漫,惢嫣並非是討厭她,這次她又帶人來玩兒,她倒沒說什麼,只是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院落。
秋綏冬禧緊跟着她,惢嫣尋了個有名的小酒樓吃飯。
這酒樓是最近開起來的,掌櫃的是別國人。菜餚的口味跟禹大不相同,惢嫣看着掌櫃身後的菜單,竟有海鮮……也難怪這麼火爆了。
包間不大,惢嫣跪坐在小桌前舀着螃蟹肉吃,秋綏冬禧不肯進來同桌,她沒強求。
“這是小姐要的第二盤蘸料……”這時,惢嫣聽到外頭小二的聲音。
“我送進去就行了。”秋綏道。
“是,是。”
惢嫣喝了口蝦滑粥。
忽聞外面傳來拳腳打鬥的聲音。她一驚,忙將粥擱下,拔出了腰間別着的匕首。
然而,方站起身,就覺得身子一陣虛浮,腦子整個都混沌了。
屋外的打鬥貌似很激烈。
惢嫣卻漸漸聽不到了,她脫力般倒在地上,匕首發出“錚”的一聲。她看着那碗無辜的蝦滑粥……渾身力氣用盡也動不了一根手指頭。
有什麼東西破窗而入了……是兩個黑衣人。
她徹底昏迷過去。
—
是夜。
空氣中似乎彌散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氣息,一整夜都揮之不去。還未至宵禁時刻,然上京街市一片荒涼,昔日輝煌的燈盞寂寂無光,在寒風中晃動。
除卻士兵外,街上幾乎瞧不見人影。
某處仄角里,幾個人影緊緊貼着牆面,看着巡查的士兵走遠,才堪堪鬆下一口氣。
“二皇兄到底在哪?”魏行沛壓低了聲音詢問。
“馬上就到了,殿下仔細些,千萬不要讓追兵覺察。”其中一人道,話雖如此,然而語氣中沒有半分恭敬,反倒是隱晦的警告。
如果不是主子下令,他們壓根不會管這位親王的死活。
他們王爺而今自身都難保了。
魏行沛深知他現在的處境,他閉上嘴巴,小心翼翼的跟緊暗衛,很快他們進入一處不起眼的屋子,破舊的看起來是乞丐的住處,暗衛在地面撥動什麼後,一條狹長的甬道出現在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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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擁着魏行沛進去,最後一人仔細查看,沒有追兵後,才進入其中小心翼翼的鎖上隧道口。
如此密閉的空間屬實是叫人害怕。
最前方的暗衛點了燭火,魏行沛緊跟着。甬道不算長,很快就走到了盡頭——矩形的空間,連房子都算不上。
首先入目的是一只頭顱,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脖頸切口極整齊的頭顱!
魏行沛嚇的險些驚叫出聲。
他瞪大眼睛盯了兩息,這才發現,那是自己的父皇!
他嚇到失聲。
上次見他,他還是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今卻只剩下一顆頭顱,一顆滿是污穢、蓬頭垢面、放在這狹小空間裏的頭顱!
魏行沛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上京天翻地覆了。
他已不是皇族太子了。
低沉的痛呼聲拉回魏行沛的思緒。只見一個年紀稍大的老者跪坐在榻前,給榻上的男人施針。
那是他“死去幾個月”的兄長。
他此時面無人色,雙目緊閉,緊縮的額上全是細密汗漬,赤果果着的上半身幾乎纏滿浸血的白布。目光旁移,地上是大塊大塊的血跡,凌亂的衣物、鮮紅的繃帶堆在角落裏。
這……還能活嗎?
魏行沛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默默在一旁看着,看着這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的治療。
“皇兄,你醒了!”後半程,魏行崢終於被痛醒了,魏行沛見狀大步走了過去。
魏行崢腦子亂七八糟的。
他幾乎沒有力氣擡起頭來,不過還是勉強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王爺,醒了就不要睡過去了。”醫者道。
魏行崢呼吸很深,胸口緩慢但是大幅的上下起伏着。
他先看了一眼牀邊草地上,父親的頭顱。閉了閉眼,目光這才落在魏行沛身上。
魏行沛單膝跪在他榻前,“皇兄我在呢,您怎麼受這麼重的傷啊……父皇是怎麼死的?”
叛軍進城時,珩王府的大門不曾開過。魏行沛覺得他作爲太子,合該進宮去見皇帝。然而不等他出去,王府就被攻陷了。
如果不是魏行崢派人來救他,他早就被裴軍一刀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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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行崢說不出話來,兄弟二人對視兩息後,他深深閉上了眼眸。
裴氏的鐵騎正在滿城搜尋魏行崢。
裴相做事向來做絕,走到而今地步,他當然不可能給魏氏留一丁點後路。不止魏行崢,魏氏所有潛逃的皇子都在搜捕追殺中。
魏行崢一日不死,裴厭缺心頭之恨一日難解。
然而一整夜過去,滿城的巡衛還是不得他半分消息。
他一定有什麼安全屋,或者是密道。
“二公子,相爺召您去皇宮。”天光破曉,裴相身邊的暗衛找來。
裴厭缺揉了揉眉心,吩咐侍衛繼續搜查。他翻身上悍馬,正欲奔去皇宮,不料莫邪飛奔而來,縱身馬前,“主子,頌州秦孑風的信箋。”
裴厭缺擡手接過真展開,略帶疲倦的目光掃過。
他墨眸赫然一凝。
裴相的暗衛和莫邪都瞧見他面上失了鎮靜。
緊接着便是涌現出驚濤駭浪般的殺氣!
—
再度醒來,惢嫣發現自己倒在一處簡陋的小屋。
白布橫穿過嘴,在後腦勺死死繫緊,勒的臉上很難受。手腳皆被束起,根本無法動彈。
帶身上那股軟麻的勁兒過去,她才堪堪可以挪動着坐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