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蕭月山莊很多地方忽然亮起燈，人影憧憧。
堂堂武林第一門派，竟然讓賊人闖入，重傷了莊內剛來的客人，無疑顏面掃地。
“祈安，今日賊人來犯，你不思查案，反倒將所有證物轉移，究竟懷得什麼心思？”蕭長風衝進大廳，飽含怒意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他發冠微亂，顯然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得到消息，急忙趕來。
蕭祈安坐在輪椅上，滿目恭敬，“伯父誤會了，我這麼做也是想保存證物，儘快捉到賊人。受傷的客人是淮之的朋友，我身爲少莊主，於情於理，都要給他一個交代。”
蕭長風冷哼一聲，“你不通莊內事務，硬攬下這件事，萬一做不好，可要惹人笑話。”
“伯父放心，祈安一定竭盡全力，不讓賊人擾亂莊內安危。”蕭祈安溫聲道。
“罷了，你既然有心，這件事便交給你查，如今莊內全是貴客，你務必要儘快查清賊人。”蕭長風原本陰沉的臉色忽然緩和不少，說話聲音也不似剛剛那般嚴厲。
“伯父放心，祈安必不負所托。”
目送着蕭長風離開，蕭祈安收斂了面上所有情緒，驅動輪椅去到偏室外等候。
偏室內，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
顧淮之急着給楚問書止血，額間、面上全是汗珠。
不知忙了多久，血終於止住，顧淮之滿臉疲憊走出偏室。
看到顧淮之沾染鮮血的手，蕭祈安瞳孔微縮，兩人視線在半空交匯，不必多言，顧淮之便跟在蕭祈安身後，去了密室。
“楚問書怎麼樣了？”蕭祈安的聲音沉得能滴出水。
顧淮之面色難看，“暫時保住了命，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毒心谷的人行事向來無所顧忌，如果楚問書真的死在蕭月山莊，後果不堪設想，淮之，你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蕭祈安道。
這也是爲什麼在發現楚問書受傷後，蕭祈安立刻收斂在場所有證物，並將楚問書安置在自己院子的原因，楚問書不能死！更不能被蕭長風控制。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有事的。”顧淮之點頭，而後道：“蕭長風沒有爲難你吧？”
“這是我第一次插手莊內事務，他不會毫無警覺，這麼容易便鬆了口，把此事交給我來查，只怕是想暗地裏給我下絆子，讓我在所有人面前丟盡顏面。但我顧不上那麼多，楚問書的事，決不能讓蕭長風插手，一旦他順藤摸瓜發現我們和毒心谷有聯繫，只怕整個武林都不會答應我接管蕭月山莊。”蕭祈安每說一句，面色就難看一分。
究竟是誰，給他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當務之急是查到賊人下落，你現在有頭緒嗎？”顧淮之問道。
“能將楚問書重傷至此，說明賊人武功極高，在場留下不少毒針、毒物，說明賊人精通暗器、更能引來毒物，供她驅使，這樣的人，很可能出身毒心谷。”蕭祈安分析道。
顧淮之擰眉，“毒心谷？”
“毒心谷正值內亂，大長老對前谷主一脈趕盡殺絕，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趁楚問書出谷之際殺他泄憤。可怪就怪在，賊人竟能隨意出入我蕭月山莊，而不被值夜弟子發現。我擔心賊人早已混進蕭月山莊，並熟知蕭月山莊佈局，這樣的人，留不得。”蕭祈安條條分說，越說心裏越發沉。
“此事不容小覷，看來要逐一排查莊內所有可疑之人。”顧淮之同樣憂心忡忡。
“這件事我會留心，你只需盡力保住楚問書的命，其他的交給我。”蕭祈安道。
“好。”
蕭月山莊的平靜因爲楚問書的重傷被徹底打破，另一邊的蕭長風心中也滿是盤算。
書房內，蕭久立在一旁，出聲詢問，“少莊主今日把那受傷之人扣在院中，明顯心中有鬼，老爺怎麼就輕易放過了他？”
蕭長風冷笑道：“蕭祈安不過一個無能的廢物，莊中現在全是各路英雄，他不甘心讓出莊主之位，想在衆人面前立功，想得倒美！若我一力壓制他，落在外人眼裏，少不得揹負罵名，他不是想立功嗎，我給他這個機會，看看到底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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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久恭維，“老爺英明。”
“再怎麼說，賊人闖入，擾的也是我蕭家安寧，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你安排些人去幫幫我那好侄子，可千萬不要讓他太得意。”蕭長風陰冷一笑。
“老爺放心，屬下一定會好好‘協助’少莊主。”
“希望他能明白，蕭月山莊的事務不是那麼好處理的，我這個伯父替他操心多年，他應該感激，否則憑他的能力，蕭月山莊交到他手上，纔會真正落敗，屆時他便會成爲蕭家的罪人，我這都是爲了幫他。”蕭長風慢悠悠說道。
“我等都知道，大老爺纔是真正爲蕭家考慮的人。”
這些話，不知蕭老莊主在九泉下聽到，會不會心寒。
*
天亮後，蕭祈安才發現，此時此刻最棘手的事或許不是徹查賊人，也不是蕭長風派人來搗亂，而是他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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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窒息感，體內彷彿有千百只蟲子爬動，一點點啃食他的血肉，刻骨的痛苦從身體深處襲來，幾乎將他碾碎。
蕭祈安伏在牀榻上，手臂上青筋畢露，赤果果露在外的皮膚浮現暗紅色花紋，密密匝匝，極爲恐怖。
他發出痛苦的嘶吼，不受控制地在牀上滾動，跌下了牀榻，將頭磕得鮮血直流。
披頭散髮跌在地上，雪白的寢衣滲出點點血跡，發現不對進來查看情況的小廝見此情景，嚇得連滾帶爬往外跑，邊跑邊喊：“來人啊，快來人，少莊主出事了。”
顧淮之照顧了楚問書一夜，隨意窩在矮榻上休息，將將閉眼，還未完全入睡，便被小廝的聲音驚醒。
他忍着頭疼，聽清小廝的話，再顧不上許多，掀開被子，胡亂穿上衣服。
小廝的哭叫仍在繼續，驚擾了其他人，一陣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院子的平靜徹底被打破，像燒沸的水，一刻也靜不下來。
餘光瞥見躺在牀上，不知何時會醒過來的楚問書，顧淮之生平頭一次覺得事情脫離掌控，朝着未知的、可怕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