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症一開始只是輕微疼痛,與頭疼腦熱一樣的解法,夜間的勃立也與平素無異,尚不構成癮。若此時忍住,將頭疼先治好,此毒便解,此癮則消,但若是沒忍住,待勃立抒解後,此癮便成。且隨着時日的增長,癮疾越甚,到了最後,會因房事過甚而暴猝…其形神似脫證,民間也叫做‘馬上風’”
徐朝筠一如既往的直接,也不管這話說出來是不是會招致殺身之禍。
“此癮何解?”順德帝拳頭捏得咔咔作響,心裏不停地篩着可能下毒的人,眼中殺機四溢。
徐朝筠沒作聲,順德帝半晌沒聽見回話,遂疑惑擡頭。
徐朝筠頷首,說出的話卻直接斬滅了順德帝心中升騰起的那最後一絲希望:“草民說過,有解法,但解法只在一開始的那場頭疼。”
一開始就能解,還是很簡單的解法,可再簡單,過了那個時機,說什麼也沒用。
就順德帝如今這情形,體內臟器說如風中殘燭也不爲過。
全盛聽得此話猛然一跪,順德帝恍若未覺。
他猜到了。
“朕,還有…多久的壽數?”順德帝牙關緊咬,想要止住那股想要發抖的顫意,他擡眼死死盯着徐朝筠:“如實說。”
徐朝筠心底嘆了一聲,隨後答:“若放任,不出一年,若用湯藥,最多三年。”
三年……
順德帝低頭忽地咔咔笑起來,在靜謐的側殿顯得有些詭異。
他用龍袍撇去嘴角殘餘的黑血,再擡頭時,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徐神醫,安心留在宮中,太后病體難愈,你多費心。”
這是順德帝離殿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徐朝筠早就猜到了這種情況,因此也沒說什麼拒絕的話。
不用擔心安全,現在沒有誰會比順德帝更想讓他活着了。
有皇帝護着,擔心什麼呢?
黎陽來的神醫被留在宮裏給太后診脈,這消息傳得很快。
成容看着宮裏線人來的消息,眉目有些凝滯。
果真是毒…
徐朝筠要留在宮裏,這對於下毒之人來說可不是個好事。
如妃…宜王…
若成容是他們,絕不會坐以待斃,除了做絕,沒有其他法子。
“主子。”成容思緒被打斷。
弗露朝外走來,手上還捧着一個帖子:“宜王側妃遞了拜帖來。”
溫璇?
成容接過打開,拜帖上沒說什麼特別的,只說三日後要來看褒兒。
“誰送來的?”成容問道。
弗露躬身應道:“是溫側妃身邊的丫鬟。”
這個節骨眼上遞拜帖,成容不得不多想。
“就說我應下了,到時恭候着她。”成容三兩下便在心中計較好。
不管是爲着什麼,見見也是好的。
順德帝中毒的消息成容當日便往象城傳了過去。
象城要善後,閎稷這些時日估計忙得很,因此也一直沒見來信。
成容坐不住,一直思索着還有什麼沒想到,她不光一人想,還要喊着趙齊英幾人一起想。
穆王府這邊幾人商議得熱火朝天,而宜王府就顯得有些冷凝。
閎訓的書房裏坐着幾人,其中就有御執衛右統領方鐸,如趙齊英所料,兩人早勾搭在一起了。
“殿下,微臣還是覺得,等定國公回來比較妥當。”方鐸皺眉看向臉色陰鬱的閎訓。
“定國公手下有兵,若他回來,方能與我形成裏應外合之力,加上如妃,咱們的勝面才更大!若此時輕舉妄動,實在是冒險!”
方鐸也不知閎訓怎麼想的,幹嘛這麼急,逼宮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閎訓看着方鐸,忽地一笑:“方統領現在才害怕會不會太晚了些?”
宮裏的消息閎訓自然也是收到了,如妃的手段他不敢信。
一想到徐朝筠,閎訓眼神一暗,不早不晚的偏這個時候來。
閎訓不敢確定順德帝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若是察覺到了,那如妃必死無疑,如妃若死,那暗地的助力也會跟着沒有,不僅沒了助力,中毒一事也定會牽扯到他。
苦心經營蟄伏許久,豈能就這麼被一個大夫毀了?
方鐸聞言一窒,閎訓又接着冷笑:“你以爲孫愨忠當真肯輔佐我?我這些時日去的信,他可是一封未回!”
一封信都未回,閎訓若再看不出來孫愨忠的意思簡直白活了。
“可若沒有定國公,您無兵無器,且象城大捷,穆王殿下也快回了,到那時您又如何成事?”方鐸和其他幾人心下大駭。
沒了定國公,閎稷又是肉眼可見的保皇派,往日的東宮舊臣佔了朝堂近四成,光靠他們幾個不是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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閎訓呵呵一笑,眼神有些冷厲:“所以得趁早啊,那些東西你們不必擔心,讓你們跟着總不會什麼都沒準備,本王只問一句,何日輪值你的親信最多?”
後面一句話是問方鐸的。
閎訓的語氣不容拒絕,眼神定定看向方鐸,本是正氣十足的長相,此刻看起來卻宛如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
方鐸沉默良久,隨後閉眼,心一橫:“御執衛一旬一輪,我的人手…在下旬。”
還有十來日…象城的人可趕不及回,閎訓收回目光,點點頭:“準備着吧。”
輕飄飄的四個字,聽得屋內幾人心裏直打鼓。
“殿下…那衍王。”有個幕僚弱弱插嘴。
閎訓摩挲着手指,扯扯嘴角:“他既愛當個孝子,那就讓他和父皇團聚…”
‘篤-篤’
閎訓話音才落,屋外便傳來貼身內侍的聲音。
“何事?”閎訓皺眉問道。
“殿下,宮裏的消息,陛下方纔召了衍王入宮。”
已經傍晚了,宮門即將下鑰,什麼大事值得讓閎誨跑這一趟?
屋內的人面面相覷,都開始揣測起來。
而閎誨這邊同樣在揣測,順德帝這一召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九極殿外是全盛守着,閎誨皺眉問了句,全盛只是搖頭表示不知。
殿內空曠,只有順德帝一人。
“兒臣給父皇請安。”閎誨依禮叩首。
順德帝沒叫起,他面前擺着一道空白聖旨,硃筆懸停未落。
“誨兒。”順德帝定定看向下首叩拜的身影。
“你可想當皇帝?”
!閎誨心中大駭,猛然擡頭看向順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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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德帝又道:“我只問這一回,老實告訴爹。”
也不知是不是燭火燃得太少了的緣故,閎誨發現好像有些看不太清順德帝的臉。
他半晌沒說話,順德帝也不急,就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閎誨猛然磕頭:“爹,兒子不想!”
他沒說原因,順德帝也沒問。
良久,順德帝才朝他溫和一笑,最後看他一眼。
“好孩子,回去吧。”
閎誨滿腹心事,想要問些什麼,但張張嘴卻發現無從問起。
順德帝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神最終落回聖旨上。
……
順德二十年十月初九,衍王閎誨觸怒天顏,御前失儀,即日起削去其親王爵位,廢爲庶人,終身幽禁南陵別宮。
此旨一下,朝堂形勢猛然劇變。
而平京城外,一玄甲暗執懷揣錦盒冷目御馬急行。
人,御執衛。
方向,象城。
錦盒,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