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二十年註定不是安穩的一年,衍王被廢的消息就如一顆石子砸進了看似平靜的朝堂。
若論與趙皇后感同身受,張貴妃此時也算是體會到了。
這真是很沒道理的一封聖旨。
衍王難不成是瘋了纔在這節骨眼頂撞皇帝?
即便是頂撞,那也不至於直接廢成庶人啊。
要知道,即便荒唐如端華,順德帝也不曾廢她爲庶人。
閎誨這還是親兒子,受寵的親兒子啊,到底是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才招來此禍?
九極殿外跪的人不多,張貴妃和閎訓都在,都是來給閎誨求情的。
不過求情也好,打探也好,順德帝一個都沒見。
張貴妃沒哭,就只是直挺挺地立在殿外。
她想了許多,她是不明白的,爲什麼好端端的一個兒子纔回來沒多久便被厭棄。
她直覺裏面有不對勁,但她說不上來。
興許是與順德帝相伴甚久,順德帝對張貴妃尚有幾分憐惜。
閎誨的事沒牽連到她,等張貴妃跪得受不住,暈倒在九極殿外時,順德帝也只是讓全盛安安穩穩地送她回去。
沒一句重話,也沒有遷怒,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至於其他求情的人,順德帝就沒有這般好脾氣。
一句再求情,便與閎誨同罪,將那些人的嘴堵得死死的。
外頭亂成一團,而處在漩渦中心的衍王府反倒很幽靜。
各個院子的僕從都在替主子收拾包袱,宗正寺和刑部的人就在一旁守着,一切違制的東西都不能帶走。
至於金銀,陛下沒說,那就是有操作的空間。
閎誨畢竟是皇帝親子,宗正寺和刑部也不會真做得那般絕。
因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算了。
閎誨整個人變得很沉默,他看着皇宮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知道,這不是厭棄,父皇是在護他,他明白。
可爲的是什麼?
爲了閎訓?閎誨覺得不是。
若是真爲了給閎訓鋪路,那貶他是多此一舉的事。
閎訓上位後若想害他,那順德帝廢不廢的根本沒區別。
他想了許久,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猜測在心底破土發芽。
他明白,閎訓,只怕是成不了事。
衍王府的女眷們面上有些驚慌無助,但劉氏很鎮靜,叮囑和安排做得都穩妥。
她目光轉向閎誨時,閎誨也剛好回神在看她。
“走吧,南陵別宮比平京暖和,日後方便你養身子。”閎誨這般說道。
劉氏之前早產,身子落下了些毛病。
劉氏輕輕點頭,她自然是有一肚子話想問,但她也明白,此時不該問。
衍王府的牌匾被摘下來時,天上忽地飄飄零零下起細雨。
不大,打在身上卻依舊濡溼了素袍。
閎誨不發一言,只是在臨上馬車時,忽地轉頭朝皇宮的方向三叩首。
爹,兒子走了。
若您真是如此打算,想來您生前兒子再難見您。
爹,兒子不孝,您…保重身子。
今日的細雨撲在臉上有些熱,閎誨最後看了一眼,登馬離去。
平京少了一個衍王,好像氣氛也鬆快不少。
是一種大局將要定下的輕鬆。
順德帝身邊如今就兩個皇子,一個宜王,還有一個連名字都未取的七皇子。
該如何做,好像許多人心裏都有數了。
衍王離京後一天,是成容與溫璇約好的日子。
只不過…成容沒等到她赴約。
來稟的是兩個人,有之前那個來送拜帖的丫鬟,還有個弗露不認識。
這回成容是讓弗露將她倆請進來問話。
兩個丫鬟一個很機靈,另一個很安靜,兩人衣着打扮一看就知道得用。
“奴婢密珠,是溫側妃身邊的大丫鬟。”那個機靈一點的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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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珠?
聽到這名字,成容一頓,擡頭看向她的眼裏也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審視。
“奴婢叢雲,是宜王妃身邊的二等丫鬟。”這是那個沉穩點的。
成容斂了斂神情笑道:“這是出什麼事了,竟叫你們二人特地跑這一趟?”
若是溫璇有事,讓密珠來這一趟倒正常,這叢雲是來幹嘛的?
“成側妃勿怪,我家主子自小產後身子便一直不大好,昨兒個雨水重,夜裏冷了許多,今日一早主子才覺受寒,實在是起不來身,這才特意讓奴婢來與您告罪。”密珠想想又福了一禮,隨即哼道:“王妃娘娘不放心,這才讓叢雲姐姐跟隨着來。”
叢雲在一旁不做聲,見成容看她,她才彎膝道:“側妃勿怪。”
成容心裏轉了幾道彎,也沒多問,擡手讓兩人起來,皺眉有些擔憂問密珠:“你家主子可請府醫了?府醫如何說的?”
蜜珠抿了抿嘴角搖頭:“奴婢走時府醫尚未來,我家主子掛念您,因此奴婢也來得急了些…”
“嘖,她也真是,急什麼呢?”成容臉上有些不贊成,她又道:“這樣,過兩日,我親自上門讓她瞧個夠,也好叫她省點掛念。”
密珠笑着應是。
成容想了想,接着招手,讓寶琴從庫房端來一方錦盒遞給密珠。
“她身子不好是一事,還有便是心緒不寧,心裏頭想得太多太雜不宜養身子。”成容說得直接,擡擡下巴示意那個盒子:“我知道她不缺好東西,那裏頭就是幾本市井逗趣的雜書,不妨事的,你送去,讓她瞧個新鮮。”
比起沉鬱的模樣,成容還是更喜歡溫璇從前那份沒心沒肺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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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珠愣了一下,隨後使勁點頭,叢雲也看了成容一眼,低頭沒說話。
兩人只是來傳話,稟完了沒其他事,成容便讓弗露親自送兩人離開。
等人走後,成容的神情才凝重起來:“寶琴,去將溫側妃之前送的那只鐲子給我找來。”
寶琴哎了一聲,也不多問,她如今管着庫房,庫房裏頭有什麼她都有數,因此找起來很麻利。
金鐲子依舊很精緻,成容捻起來反覆打量,機關是沒有的,上頭就附着一顆完整的紫玉。
“這是密珠紫玉…?”成容低聲輕喃。
寶琴見成容這模樣,有些緊張:“主子,這鐲子可是有什麼不妥嗎?要不要奴婢請府醫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