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審視

發佈時間: 2025-06-28 18:3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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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順德帝說得太急,反倒讓自個兒被血水嗆到。

全盛不敢多問,只上前去扶他:“陛下,奴婢這就讓人去請宜王殿下,只是您這才用完藥,要不…再歇會?”

徐朝筠的藥是真猛,順德帝是被半捆在龍榻上的,疼痛難忍時除了能捏拳,便只能咬自己的脣,這會他已是滿嘴的血印,看起來有些駭人。

“不用歇,全盛,朕這會好得很,已有許久沒這般鬆快了。”順德帝擺手起身,眼底清明:“後宮可有異動?”

能當皇帝的能有幾個是蠢人?順德帝懷疑了一圈,心裏也有了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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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盛搖頭:“沒有,都安靜得很。”

“繼續盯着。”順德帝對此沒意外,他拿着錦帕擦嘴,看着帕子上的紅印笑了笑:“還有,去將徐神醫給朕診治的消息傳出去,要照實了傳。”

全盛忙點頭接連應下,手上不停,爲順德帝換上龍袍。

內侍將順德帝的意思帶到宜王府時,閎訓總覺得這聽着有些熟悉。

之前閎誨也是傍晚被召見,結果呢,轉頭就被貶了。

閎訓如今的心神有些亂,他不是很明白順德帝到底想做什麼。

閎誨的貶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而如妃之前所說的已有立太子的旨意如今看來顯然是假的,事態發展成這樣,很明顯,他是被騙了。

可如妃這般騙他又是爲了什麼?

父皇還是想立他的是嗎?那既如此,他到底還逼不逼宮了?

心裏的疑問無從解答,閎訓掩去心中亂麻,跟着傳話的內侍來到九極殿。

他來得不算晚,見順德帝安然坐在上首,立刻恭恭敬敬地給他請安。

順德帝看他幾眼,沒多說什麼便叫起,聽語氣聽不出什麼心情。

待閎訓坐下,順德帝纔開口道:“你長大了,如今也能爲朕分憂,今日朕召你來,主要是爲了象城一事。”

閎訓立刻斂目拱手:“父皇請說。”

“定國公此番大勝而歸,朕自當重賞,象城邊患已消,但徐老將軍已逝,你覺得,象城該讓誰去守着?而象城的日後又該如何?”順德帝目不轉晴盯着他:“今日只你我父子二人在,有什麼想說的不必藏着掖着。”

不算試探,是真的在詢問。

象城守將有兵權,要守着大鄴的北邊防蒼夷親犯,守將人選定要反覆斟酌。

而今日順德帝召宜王議政的用意也在此。

他要看他的兒子能否看清朝堂的局勢,是否有合適的判斷。

想法稚嫩不要緊,但不能看不清局勢。

如今的大鄴朝堂,按出身,朝中的大臣們可分爲世家和寒門,寒門佔三,世家佔七。

三省中,中書令和尚書令虛置,世家們以侍中楊勳爲首。

而寒門裏,官位最高的則是中書侍郎曹萬斯,他是朝廷寒門一派的領頭人。

世家和寒門,向來是對立的,順德帝就是想看看閎訓會如何做。

他是希望閎誨能說出來些東西的。

順德帝本意不是試探,但聽在閎訓耳裏就有些意味不明。

閎訓深呼出一口氣,心裏百轉千回:“父皇,如今象城邊患盡消,確實是定國公用兵如神,但兒臣認爲…不該重賞。”

順德帝思緒一頓,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看着閎訓的眼神很複雜,嘆了口氣,閉眼揉着眉心往後靠:“爲何?爲何不該重賞?”

閎訓又擡頭看了一眼,有些拿不準順德帝的意思:“兒臣是想,孫將軍如今已官至三品,武將裏無人能出其右,若是升官,那他以後將在六部尚書們之上,武將高升,那必將引起朝堂文武官員鬥爭加劇,因此升官一途兒臣覺得不可取。”

“若不賞官位,那便只有爵位,可孫家已有世襲的國公爵位,除開王爵外封無可封,大鄴此前從無先例,前朝倒是有,不過是以異姓王謀反告終…”

閎訓未盡之意太過明顯,順德帝看着他不說話。

良久,順德帝纔開口,只不過聲音有點冷:“定國公於朝堂社稷有功,且他還是你的外祖父,朕若不賞,於公於私都說不過去,會寒了功臣的心。”

“蒼夷狼子野心,對大鄴虎視眈眈,這回退去不知何日又會再來親犯,定國公既然驍勇,那不如…讓他效仿徐老將軍。”閎訓自得地露出一個笑,朝順德帝拱手:“讓定國公就此鎮守邊疆,這樣既全了他的忠心,也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

效仿徐墾…閎訓這是想要孫愨忠在象城永遠別回來。

邊城守將最容易招致皇帝疑心,即便徐墾如此忠義,順德帝尚且要防備。

若是讓更年輕,且剛有戰功,象城百姓此刻最爲感激的孫愨忠去守着,順德帝都懶得猜閎訓是個什麼心思。

這話還叫他說得大義凜然,毫無私心,一副完全爲着朝廷着想的模樣。

是有心計,也能揣摩人心,知道他忌憚孫愨忠還想主動遞梯子。

但再忌憚也不是照他這麼個解決法子。

太過以己利爲重又毫無大局觀,不看朝堂形勢不看民生百姓。

辦事細緻倒是能用,若做皇帝…

順德帝沒對閎訓這話發表什麼看法,只說知道了。

閎訓看順德帝這表情,心裏又開始亂起來,回想着剛剛的話,他自覺說得沒錯。

“訓兒。”良久,順德帝才又看向閎訓,他聲音放緩,儘量讓目光顯得和藹。

訓兒?閎訓聞言一頓,直覺不妙。

“北邊有幾個州常年旱着,你去替朕瞧瞧。”順德帝盯着他:“糧食事關民生百姓,你得用,去替父皇看看。”

閎訓心裏忽地直髮冷,他嚥了咽口水,面上勉強一笑:“兒臣自當爲父皇分憂…只是父皇,旱災一事非日月之功,兒臣只怕不能在父皇跟前盡孝…實在是心裏難安…”

“不必難安,徐神醫如今在宮裏,朕自然一切都好。”順德帝不接他話裏頭的意思,還是笑:“年節裏又不是不讓你回,有什麼可擔心的?”

閎訓低下頭,舌頭都快咬破了。

“是兒臣做錯什麼了,還是說錯什麼了?”閎訓眼眶有些紅,臉上突然顯得有些脆弱:“四弟才走,難道父皇也不要兒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