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邊辦事,不過是說得好聽,可沒有歸期,那便是旱災不消他不能回。
閎訓不能理解順德帝的意思,二十來年的演技全在此刻迸發。
只不過,從前的順德帝對他沒心軟,現在更是不會。
“回去吧,女眷裏你想帶誰都可。”順德帝沒再看他,直接拍板定下。
閎訓定定地盯着順德帝看,也不說話,想要把龍椅上的那個人盯出一個窟窿。
“是,兒臣明白了。”
不明白也不行,難不成他現在便要抗旨不尊?
閎訓走後,九極殿裏又只剩下順德帝一人。
他看着整座大殿,看着閎訓方纔所在的那個位置,心裏也在感嘆。
他不想要兒子死,但前提是他的兒子不找死。
閎訓若安心聽話,三年,三年就能回來。
若是不聽…那這條思路就是他自個兒尋的。
宜王要去北邊四州治理旱災這事,在衆人看來不算奇怪。
順德帝如今身邊只有宜王一個成年皇子,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皇位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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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王去治理旱災,一來能夠熟悉民生,二來也是積累人心,有什麼可慌的呢?
看不清的官員這般想,而看得清楚些的心裏就開始打鼓了。
九極殿裏官員們進進出出,都是想要來打聽順德帝的意思。
其中也不乏宜王一派的人,但更多的則是不站隊卻身居高位的重臣。
衍王被廢,宜王也要走,若是此時順德帝有個什麼意外,那平京不就亂了?
這些人平日裏坐山觀虎鬥,他們可以不管皇子怎麼內鬥,畢竟不管誰登基,都是要倚重他們的,只要能有個繼承人就好。
但到了如今,順德帝都沒個成年皇子在身側,他們又豈能容順德帝兒戲。
楊勳和曹萬斯雖說分爲世家和寒門,但在此事上也保持着共同的一致。
他倆在朝堂上的話語權不一般,順德帝除了他倆之外誰都沒見。
閎訓同樣將那一絲留京的希望放在他倆身上。
九極殿裏的商議聲持續了許久,曹萬斯和楊勳出來時天都黑了,兩人的神情都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也是自這夜以後,朝堂上便再沒了異樣的聲音。
聖旨已下,閎訓不走也得走。
宜王府裏,這回的書房只坐着三個人。
宜王閎訓,御執衛右統領方鐸,還有蒼夷的巴特濟,名喚呼闌。
如妃曾與閎訓說過,巴特濟這一職位相當於他的親衛統領。
閎訓和方鐸在下棋,呼闌不通此道,只在一旁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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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沒說話,方鐸是沒敢說。
他看了閎訓一眼,又看了大鄴百姓打扮的呼闌,後背起了一陣冷汗。
書房早已不是原來的書房,地磚底下,有着閎訓所承諾的兵器。
而閎訓所承諾的人手,則是呼闌手下的五百蒼夷暗士。
方鐸走黑棋,閎訓走白棋,一個沒留神,方鐸差點將白棋吃下。
手略頓住,方鐸選擇讓棋,在另一旁按下。
閎訓沒制止,方鐸也不知道他看沒看出來。
一直到天黑,閎訓才喊停,沒有地龍的書房冷極,但方鐸滿背的冷汗硬生生將裏衣打溼。
“方統領,不必介懷。”閎訓朝他笑,還是方鐸從前看到的那副端方模樣。
端方的宜王朝他說道:“這不是謀逆,是本王提前登基。”
“父皇老了,又何必再勞煩神醫,皇位或早或晚都是本王的,你又何懼?”
方鐸有些怔忪,好半晌才雙手合拳:“微臣明白了。”
明不明白的也沒區別了,事到如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干票大的。
方鐸走後,閎訓纔看向呼闌:“事成之後,會讓你帶着象城安生回去,其餘的,你最好有點規矩。”
“宜王殿下放心。”呼闌的大鄴話說得着實標準,他咧嘴一笑,一副憨厚的掌櫃模樣。
夜涼如水,兩人走後,閎訓才披上披風獨自站在月下,他想了許多。
他想,父皇,兒臣做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
他想,父皇,您爲何,爲何要這麼多事呢?
平京又下雨了,今年的冬雨實在比往年下得頻繁些。
雨後的冬日也比平日多了幾分冷冽氣味,像是甘松沾了霜,聞着讓人心顫。
閎訓要走,太后今年的壽辰想來難以趕回。
天家再無情,也有人的七情六欲,祖孫不便再見,順德帝便打算提前擺宴,讓閎訓陪着過了壽辰再走。
此舉是朝中官員所提,順德帝也就是略思索着便應下了。
日子就定在十月二十,延章殿擺宴,宗室和近臣們都要去。
奉肖的消息傳來時,成容才從府外回來。
之前答應要去宜王府看溫璇,成容是守着諾的。
只不過,依舊是沒見到。
宜王府的下人依舊很客氣,只說她來晚了,溫璇這寒症有些嚴重,閎訓昨日送她去莊子養病了。
成容帶着狐疑回了府,還沒有什麼思路,便見到奉肖垂首立在院外。
他極少露面,即便是稟事都是寫成信讓應福帶來。
像今日這般…還是頭一回。
“主子。”奉肖擡頭看了成容一眼又立馬低頭,聲音還是像之前那般沙啞。
成容嗯了一聲,之後便讓院子裏的人都退下,只留弗露和應福在身邊。
“是打探出來了?”成容看他。
奉肖點頭:“城西玉錦閣,風安閣,西南蛤勒樓,皆有暗處,近些日子有異動。”
“真是蒼夷人?”成容皺眉有些驚訝。
這還真是溫璇故意引導?但她怎麼會知曉的?
她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她是宜王的側妃,這麼做完全是在害宜王。
而且奉肖所說的這幾處樓子都大,按理說順德帝之前是查過的,怎麼會漏掉這幾處?
成容心裏越來越想不通。
奉肖沉默了一會道:“那幫人屬下無法肯定,但是這幾個樓子裏的掌櫃屬下已查明白,幾個掌櫃小指內側皆有厚繭,這厚繭非常年累月習武不可得,而能在那個位置有厚繭,只有練蒼夷的雙環弧刀纔有可能。”
“你瞧着大致有多少人?”成容又問。
奉肖略一沉銀:“至少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