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領命,迅速分散開來,在風雨中艱難地尋找着可能的渡河之路。
香凝身上披着裴宴之的衣裳,雨水打溼了她的衣衫,髮絲凌亂地貼在臉頰上。
裴宴之安置好香凝後,則朝着河流的上游方向走去。
都說春雨貴如油,可此時這場雨下的,實在是太不合時宜。
狂風呼嘯,吹得他的衣裳獵獵作響,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滴在泥濘的地面上。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衆人陸續回到原地集合,可遺憾的是,誰都沒有找到安全渡河的路徑。
看着愈發洶涌的河水,裴宴之的神情愈發凝重,這場雨看起來是要下個沒完了。
此時若是再不渡河,等後半夜雨水降下來,更走不了。
想到這裏,裴宴之讓人去傳令。
“將馬匹拴緊,兩兩一組,相互扶持,小心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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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士兵點頭應下,開始強行渡河。
河水冰冷刺骨,剛踏入河中,衆人便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水流湍急,不斷衝擊着他們的身體,有人一個不穩,險些被河水沖走,好在同伴及時拉住。
裴宴之彎腰,示意香凝上來,他揹着她過去。
香凝本想拒絕,但那水很深,一個成年男子進去後,水都沒過了大腿。
她要是因此出了事,裴宴之他們還得分神來救她。
所以香凝沒有再推拒,爬上了裴宴之的背。
裴宴之緊緊護着香凝,一只手緊緊握住繮繩,另一只手護着她。
他的手臂有力,倒是給了香凝莫大的安全感。
就在他們艱難地走到河中央時,一陣更爲猛烈的水流襲來,馬匹受驚,前蹄高高揚起。
裴宴之牢牢的牽着馬匹,讓大家穩住。
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掙扎,衆人終於成功渡過了河流。
大家癱倒在岸邊,大口喘着粗氣,劫後餘生的喜悅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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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之脫下自己的披風,披在香凝身上:“快披上,彆着涼了。”
“我不……”
香凝拒絕的話還沒說完,裴宴之已經去安排其他人了。
看着他渾身溼透卻在忙碌,香凝抿脣,攥緊了手中的衣裳。
稍作休息後,衆人再次踏上了回上京的路。
雨漸漸停了,天邊泛起了一絲微光。
裴宴之派去查探的人也說身後沒有追兵了,所以衆人打算在這裏稍作休息,烘乾衣物後再離開。
“我守着你,放心。”
他單獨給香凝尋了個地方,還用樹枝和衣物搭成屏障,爲她遮掩。
香凝看着這一幕,心中自然是五味雜陳。
“你要不要,也烤一下火?”
她坐在一旁,穿着貼身的衣物,一旁的火堆上,駕着她的溼衣服。
裴宴之站在外面,搖搖頭:“不必了。”
即便兩人曾經做過最親密的事情,可如今她不願意,裴宴之也不會去唐突她。
不多時,等衣服烤乾後,香凝重新穿上衣服。
裴宴之這才坐到火堆旁,他身上衣服早就半乾不幹了。
兩人相對無言,還是裴宴之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不過纔剛起了個話頭,那邊又出了事,讓他不得不出面。
等事情處理完,也到了啓程的時候。
後面的五日,連日奔波,香凝也是累的一句話也不想說。
不過好在到了段灼的地盤,也可以稍微休整一下。
聞採芙看到香凝,很是開心,但看她滿臉疲累,便安排她先去休息了。
“準備何時前往上京?”
段灼站在山崖的位置,看着山下的樹木。
這也是兩人這麼久以來,最心平氣和的談話。
“明日,陸永康如今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意圖,背水一戰也不是不可能。”
“越早行動,越有利。”
裴宴之淡聲回了句,段灼嗯了句,而後開口:“我在信中說了……”
“你是段家唯一的後人,若是你出事,我更沒有辦法同段老將軍交代。”
被打斷話,段灼卻是嗤笑一聲:“段家沒有軟骨頭,爲國而死,死得其所。”
他父親哪怕被誣陷之時,都是鐵骨錚錚的一條好漢,身爲他的兒子,段灼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裴宴之聽着他的話,好半晌後,他沒再多說,只留下了明日出發的時辰。
兩人分別後,段灼便去尋了老二,說自己明日要跟裴宴之一起去平亂。
“老大,我不去嗎?”
老二滿臉期待地看着段灼,眼中閃爍着渴望參戰的光芒。
段灼擡手拍了拍老二的肩膀,神情複雜:“你守在這裏,等我們平定了陸永康,還得靠你來穩固後方。”
“還有……”
“幫老大護好聞姑娘,就是我死了,聞姑娘也不能有一丁點兒的事兒。”
老二笑着接上段灼的話:“老大,你放心,我一定守好這裏!”
夜晚,月色如水,灑在營地之上。
香凝已經恢復了些許精神,她走出房間,正好瞧見裴宴之獨自站在院子裏,仰頭望着夜空。
聽到腳步聲,裴宴之回頭,看到是她,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怎麼還沒睡?”
聽到這句問話,香凝沉默了下,隨後開口:“有些睡不着。”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經歷這樣的事情,這幾日的經歷,好似走馬觀花一般。
他們一路行來,遭遇過刺殺,還有陸永康的圍追堵截。
越是靠近上京,就越能看到流離失所的百姓。
她不知道陸永康爲何會發動兵變,或許在他們這些權貴的心中,只有坐上那個寶座,他們纔不會心有邪念吧。
可話說回來,有些時候,欲望就是永遠都填不滿的溝壑。
即便得到的再多,也不會滿足。
“你是不是想問,什麼時候可以再回到安定的日子?”
裴宴之猜出香凝心中所想,出聲問了句,香凝微微一愣,倒是沒有反駁。
“我只是在想,什麼叫做知足常樂。”
香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裴宴之。
小時候她覺得只要每日能夠見到爹孃,就是滿足。
後來到了裴府,她覺得,只要能夠躲避秦瑞的追殺,好好活下來,也是滿足。
再後來,她想掙脫裴宴之的桎梏,想尋回自己的家人,再到如今,她想擺脫裴宴之。
她的滿足,似乎也越來越不滿足了。
“阿凝,在這世上,從來都沒有滿足兩個字。”
“只有欲望,是永無止境的。”
裴宴之垂眸對上香凝的視線:“就像我對你,永遠也不會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