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買大送小這句話剛剛落下之際，一個和小四差不多年紀大小的蘿蔔頭。
緊緊抓住男人那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掉落下來的褲腿子，並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用膽怯而又好奇的目光注視着宋知婉。
小傢伙的眼睛猶如深邃的夜空一般漆黑而又明亮，當他看向宋知婉時，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既想探究卻又充滿畏懼的神情。
琥珀迅速將小傢伙從男人身邊拉了出來，說道：“小姐，白送的就是這個孩子。”
“原本賣家並不太願意賣，但這兩個傢伙緊緊相擁，不肯鬆手，還哭的賊難聽，人家嫌晦氣，乾脆就送給我了。”
宋知婉輕輕抿了一口酒，然後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男人像個木頭疙瘩一樣低着頭，一言不發。
然而，那個小孩卻十分機靈，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續磕了三個響頭。
“回主子，我哥哥叫無暮，我叫無言。”
宋知婉揮了揮手，從桌上拿起一個小饅頭，輕聲問道：“餓了嗎？”
無言不由自主地吞嚥了一下口水，本能地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哥哥。
但他強忍着內心的渴望，扭過頭去，違心地小聲回答道：“回主子，我不餓。”
宋知婉動作迅速地將小饅頭塞進自己嘴裏，逗着小孩。
小傢伙眨着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裏面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小失落，但他並沒有哭鬧或撒嬌。
看到這一幕，宋知婉的心情卻變得格外愉悅起來。
她不禁心想：這孩子跟蕭長風小時候真的很像呢！尤其是那雙清澈純真的大眼睛，簡直如出一轍。
用力咀嚼着嘴裏的饅頭，知婉暗自慶幸，這次白撿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傢伙，感覺還挺不錯的。
然而，一旁的趙思雲卻驚得目瞪口呆，她伸出手指着滿身狼狽一臉木訥的男人，滿臉狐疑地問道：
“嫂……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記得你府上並不缺少侍奉的僕人吧？”
“難道說你只是一時興起，突然對乞丐產生了興趣？”
眼看着趙思雲越說越離譜，宋知婉有些不耐煩地起身，將銀子放在桌上後便轉身離去。
上了馬車，她語氣平靜地對車伕吩咐道：“蕭莫，等會記得跟阿兄說一聲，我要回家住兩天。”
蕭莫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那個呆若木雞、神情呆滯的無暮，然後迅速收斂起眼中錯綜複雜的情緒，默默地跟隨在馬車後面。
當他安全地將宋知婉送達家門口後，才轉身前往侯府。
在前廳裏，宋知婉仔細端詳着無暮和無言這對兄弟。
無暮依然文風不動，而無言則被看得低下了頭。
經過長時間的沉默，宋知婉終於淡淡地開口問道：
“姜家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倆爲何會淪爲官奴？“
聽到這話，無言的小眼睛突然閃過一絲亮光，語氣裏帶着些許興奮地問道：“您認識我們家嗎？“
宋知婉微微擡起下巴，回答道：“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問你的兄長。“
無言轉頭看向自己的哥哥，不再說話。這兩兄弟緊抿嘴脣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宋知婉感到一陣無奈，嘆息道：“既然你們連話都說不利索，那還是把你們送回去吧。我這裏可不收留啞巴。“
說罷，她站起身來，準備返回自己的院子。忙碌了一整天，她也着實有些疲憊不堪。
當與無暮擦身而過的時候，男人那暗啞的嗓音中帶着一絲無助：“宋知婉，姜家已經不在了……”
這簡短的一句話裏蘊含了無盡複雜的情感，最終卻只化作深深的無力感。
他默默地低下頭，自怨自艾道：“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宋知婉聽後，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附和道：“嗯，確實挺廢物的。”
聽到她的評價，無暮再次陷入沉默，頭低得彷彿要插進褲兜裏一般。
宋知婉無奈地扶額，嘆息道：“我還記得你從前也是個活潑開朗的少年郎呢，這七八年來即便遭遇瞭如此巨大的變故，也不該變得如此沉默寡言啊！難道你連嘴巴都不會用了嗎？今天若不是我恰巧遇見你，就憑你的姿色，以你現在這不值錢的模樣，你覺得會被賣到什麼地方去？”
“難不成你還想去那勾欄當臺柱子。”
無暮的眼眸微微一動，輕聲說道：“我想辦法找人給你和侯爺送個信。”
宋知婉感到一陣牙疼，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也不問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侍衛。”
接着，她又補充道：“至於你的弟弟，就讓他跟着我家小四吧。就這樣吧，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無暮聞言，突然雙膝跪地，感激涕零地說道：“多謝您的大恩大德，此等恩情，無暮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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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婉心中一驚，急忙向後退了好幾步，擺了擺手說道：“別別別，千萬別！如果你真的向我磕頭，恐怕我母親半夜會找上門來，指責我的不是。”
然而，無暮卻異常冷靜地迴應道：“你救了我們兄弟，我們無以爲報，這只是感激，你完全承受得起這份禮數。”
宋知婉實在不想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心想跟這個人交流怎麼如此困難。
於是揮手示意門口的侍從帶領這對兄弟去洗漱。
待二人離開後，琥珀壓低聲音問道：“小姐，他們難道就是姜家的兩位公子嗎？”
宋知婉微微頷首，表示肯定。
接着，她感嘆道：“母親與姜家關係匪淺，早些年他們被外派到別處任職，如今多年過去，誰能料到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琥珀不禁發出一聲感嘆，她實在難以想象，曾經那個風度翩翩、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宋知婉的語氣平淡如水，似乎對這一切早已看淡：“家中遭遇如此巨大的變故，他作爲長子，卻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家族衰敗。在這樣的打擊下，他沒有發瘋，已經算得上是心境沉穩了。”
琥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之色，輕聲說道：“奴婢之前買他們時，發現他們的價格最低廉，但卻沒有人願意出價買下。難道說，他們得罪了什麼權貴之人嗎？我們是否應該將這些人送回到侯爺那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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