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遠是領教過蘇染染口無遮攔的功力的，生怕這位小姑奶奶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趕緊隨手撿了一塊碎石頭，打中附近樹上的鳥窩。
鳥兒受了驚嚇，撲騰着翅膀飛走。
冷不丁的動靜，蘇染染受驚地擡頭看去。
顧靖琛以爲她怕，咳了一聲：“今日泡得也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本是好心，落在蘇染染耳朵裏，就成了居心不良。
“你你你，你什麼意思？你要幹嘛，還讓我走？我告訴你，你先走，我等你走遠了再走！你你休想！”
顧靖琛險些被氣笑。
大火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挖空心思想要爬上他的牀，就是大火以後，也有的是自薦者。
這還是第一次，有女人避他如蛇蠍。
正要開口，不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亂哄哄的，像是有許多人在吵鬧。
顧靖琛聽聲音是朝着這邊來的，眼神一暗，抓起岸邊的披風，兜頭朝着蘇染染扔了過去。
很快，柳夫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王爺外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她跑得太急，貴婦人的儀態都顧不上了，好容易到了顧靖琛的跟前，一邊順氣，一邊道：“王爺外甥，王妃，王妃她……”
她正要往下說，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旁的蘇染染。
正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她。
柳夫人大腦一片空白，機械地吐出原本預設好的剩下半句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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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裏燭火通明，下人們都來了，分開站在兩側。
顧靖琛和蘇染染已經換下溼衣，前者坐在主座，手邊是一杯剛沏好的清茶，他沒有喝，而是問：“怎麼回事？”
柳夫人使了個眼色，柳寒月上前，福了一福。
“母親帶着我和姐姐整理庫房的時候，理出來了幾匹簇新的料子，都是好東西，原本是想問王妃喜不喜歡，若是王妃喜歡，她先挑走，剩下的我和姐姐分一分。
“我拿着料子到門口，見裏頭沒有開燈，敲門也沒有人應，以爲王妃已經睡下了，打算走來着，又不放心，想着我和王妃都是女流之輩，也沒什麼不放心，便進去了。
“誰知，進去之後，就看見房間裏有一串黑腳印，窗戶大開着，王妃不見了。我趕緊稟告母親，我們到處找，可是都沒有王妃的身影。”
說到這兒，她看了眼蘇染染。
後面的事，大家發現，丟的並不是王妃，而是王妃身邊的婢女，周思雲。
顧靖琛沒說話，而是盯着杯盞中浮浮沉沉的茶葉，看不出喜怒。
周思遠急了，這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曾答應過死去的孃親，會好好將妹妹撫養長大，倘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九泉之下，他怎麼對得起爹孃。
“王爺，我這就帶人去找。”
顧靖琛沒有阻攔：“如今外面已是宵禁，若真有歹徒，他帶着一個大活人走在路上，必定顯眼。你先通知羽林衛，讓他們留意街道情況，你帶着下人在府裏找。”
這處別院很大，尤其是後院，大得出奇，而且亭臺樓閣，水榭花都，要想藏兩個人，不是難事。
“好。”
周思遠應了一聲，擡腳要往外走。
蘇染染叫住他：“等等，我也和你一起！”
想起今天兩人換房間之事，總覺得對方是衝着她來的，周思雲不過是意外，被當成了替死鬼。
如果她因爲自己出事，蘇染染心裏過意不去。
顧靖琛擡眼，定定地看着她。
雖說情況危急，但不知爲何，他總是不自覺想起她說，覺得周思遠長得不錯，想跟他的話。
想到這兒，大掌不自覺收攏，茶杯在手裏碎得四分五裂。
蘇染染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你想什麼呢你，這種時候，當然是救人要緊！多個人就多份力量，走吧走吧，別耽誤時間了，快走！”
屋子裏一下子就空了下來，柳夫人和女兒對視一眼，道：“王爺，那我們也去找。我好歹也是這個別院的主人，對這裏要更熟悉一些，我和芊芊去找，定能事半功倍。”
說完，她就拉着女兒，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等離了正廳，柳芊芊氣得狠狠踹了腳臺階。
“見鬼，真是見鬼！那個房間裏住的不是蘇染染嗎，怎麼好端端的會變成周思雲？娘，這下該怎麼辦啊！”
柳夫人也沒想到這個變故。
她特意派了個臉生的丫鬟去，覆命後又將她處理了，就是爲了事後能徹底撇清關係。
現在好了，計劃全亂套了不說，還扯進去一個周思雲。
周思雲吶……
柳夫人沒有和周思遠打過交道，可是她聽說過他，此人的手段極爲狠辣，細作落在他手裏，基本上都吐乾淨了。
連別國精心培養的細作都能審出東西，絕對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更不用說，周思雲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這個人要是瘋起來，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想到這兒，柳夫人抿了抿脣。
“不行，馬上通知侯三，讓他放人。在一切大錯還沒有釀成之前，必須讓他放了周思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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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豬。
她是大蠢豬。
她是大野豬。
全天下的豬加起來都沒有她蠢。
她到底爲什麼要信誓旦旦說自己可以獨自一路去找周思雲，爲什麼不乖乖地待在正廳裏，和顧靖琛一起等消息？
她到底爲什麼要沒事找事地找周思雲，明明她也是第一次來這裏，她是個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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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爲什麼她會迷路啊啊啊啊？
對，她迷路了。
向來記憶力超羣的她，居然會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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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染染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個遍。
這下好了，人生地不熟的，下人們不但要找周思雲，還要來找她，這不是純粹瞎添亂嘛！
心裏雖然這麼想着，腳步卻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停滯。
她是不準備再繼續找周思雲了，她準備順着來時的方向，先回到正廳去，這樣起碼不至於一丟丟倆。
不然真的是太太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