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上冷眸睨着他。
不折騰死這人,難解他心頭之恨!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魏行崢突然開口問,聲音強裝鎮定,卻經不住發抖。
他同繆皇帝無冤無仇,他爲何要……他同裴厭缺認識??
“誰給你的膽子敢碰宮惢嫣?”
“宮……你是宮惢嫣什麼人?”魏行崢心頭大駭。
繆皇帝還同宮惢嫣有干係?那他之前,竟異想天開要帶着宮惢嫣去繆借兵?
繆那從天而降的五十萬兵,到底是誰的?
腦中腦漿似被撕扯開,魏行崢已無法思慮其中關聯了。
“你且記住今日之毒,叫九轉。你這才第一轉,我相信你輕輕鬆鬆就能捱過去……也就三日的藥效,三日後等我空了,再給你吃點別的好東西。”陳錦上手中珠圓乳潤的佛珠發出清脆響動,他玩世不恭的笑着,卻同只惡魔般,“有機會活命的話,擦亮眼睛看清楚,不是所有人你都惹得起。”
他冷笑着抽身離去,最後一句話是,“把他綁起來,別讓他死了。”
於是那三日,魏行崢終於明白,世上還有極致的痛苦,比吞劍而亡更駭人心魄。
—
裴厭缺出了客棧門才知曉,陳錦上過來這兩天做的事。
惢嫣的懸賞令貼的到處都是。
有一大半綏元百姓都被他高價僱過來搜淘江。
他並未暴露身份,用的陳錦上的名字,百姓以爲他是帝都來的大官,喊他陳大人。
他已下令,畫像上的姑娘是皇帝要找的人,皇帝下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到之人賞萬金,封爵位!
百姓幹勁十足,就差把淘江水給抽乾了。
江底打撈上來許多具屍體。
整齊的排列在堤岸。
裴厭缺提着心去看了兩日,那些被沖泡的發脹的屍體裏,並無惢嫣的影子。
於是他燃起最後一點希望。
這點希望很快被澆滅。
那日陳錦上神情麻木又呆滯,疾步走近他包下的客棧,找到裴厭缺,告訴他有具屍體,容貌損毀,可能是惢嫣的,需要他去確認。
裴厭缺的心發顫,驀地跌進了谷底。
不過短短一刻鐘的路程,裴厭缺在想什麼呢。
在想那具屍體是不是她?
——不是吧……不是的話她會在哪裏呢?是不是同那些屍體一樣,沉在冰冷海底,等待着被撈起?
——是她呢?他該如何面對她?是先抱起她,還是先告訴陳錦上……怎麼辦眼睛已經模糊了,待會兒該看不清嫣嫣了吧。
裴厭缺都知道。那夜他就知道,那般江流,人掉下去幾乎無可能存活……可他依舊心存希冀,祈禱他的嫣嫣被水神眷顧,祈禱她是幸運的,他一定會找到她。然而搜了這麼久,依舊杳無音信……他的心真的要裂開了。
即使那具屍體不是她,也沒有希望了……
真的,沒有希望了。
江灘邊單獨擺着一具女屍。
嫩黃衣褂,身子纖瘦窈窕,還未被激流沖泡的變形,只是一整張臉都因撞擊損毀,面目全非。身上也有許多創口,可見被江濤激盪的多厲害。
身形……的確很像嫣嫣。
裴厭缺顫抖着手翻開少女,瞧見她背脊的撞擊傷,裏面隱約蓋着一層疤痕。
裴厭缺收緊了拳。
陳錦上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吞了吞口水,“當……當真是她?”
陳錦上一直心懷僥倖,覺得惢嫣還活着。
她一定還活着。
宮惢嫣怎麼可能死呢?
怎麼可能死在二八年華?
直到他早上被百姓叫去,看到這具屍體。
https://www.power1678.com/ 繁星小說
像她……太像了!
他腦子嗡了許久,才邁着沉重的步子,不知道多久才抵達客棧,找到裴厭缺,喊他出來確認。
只要他開口說不是惢嫣,他即刻下令繼續找!
他把軍隊遣過來,把餘下郡縣全部翻一遍,也要把她給找到!
裴厭缺幾乎是顫抖着喊來仵作。
仵作說,這姑娘腹中曾孕育一個孩子。
陳錦上還想着肯定不是惢嫣。
卻見裴厭缺跪倒在地,抱着那具屍體,泣不成聲了。
—
三月中旬,惠風和煦,萬物復甦,如詩似畫。
桃花怒放,粉海柔和。
少女靜坐於平滑的石面,額上纏着一道白布。不施粉黛的面容嬌妍美麗,膚色白皙細膩,透着一絲病態的蒼白,卻平添了幾分溫柔可人。在桃林撒野的風經過她時竟也柔和下來,只輕撫披於肩背的烏髮,對她格外眷顧。
惢嫣拿着油紙包裹的玉米餅,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她的身子骨很虛。
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
她的身體原本很健康,很少生病,而今脆皮的不得了,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天氣還算暖和,她卻禁不住發寒,要比那對爺孫多穿兩件衣裳。
“阿嫣,你吃東西這麼小口小口,好漂亮哦。”這麼想時,姜蘭蘭跑到她身邊,水靈的眼眸眨了眨,冒出幾顆星子。
惢嫣,“……”
她真的,吃的快也會累。
她在這丫頭眼裏真成大家閨秀了,她是沒見過她吃飯狼吞虎嚥的樣子。
卻見蘭蘭學着她的樣子,小咬了一口餅,細細的嚼。
然後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惡狠狠咬了一大口餅,“我怎麼這麼造作!”
惢嫣忍俊不禁。
這時老爺子高舉着一抹綠,“丫頭,我摘到荷葉了,你倆快過來!”
惢嫣吃完最後一口餅,站起身道,“走吧。”
蘭蘭用彈弓打中一只野雞,這只野雞現在已經被剝光溜了。
他們準備做叫花雞,蘭蘭處理,順便撈了一坨黃泥過來,姜老爺子摘荷葉,惢嫣來做,分工明確。
他們倆都不會做,而且也不敢讓惢嫣勞神,她真的太脆了。上次下車歇歇腳,險些被一陣風吹跑,把蘭蘭給驚呆了。
惢嫣把調好的調料塗抹在雞身上,爲了讓其入味,她按摩了半晌,再將雞肚子裏也塞的滿滿的。用了兩層荷葉包裹,細棉繩纏的緊緊的。
![]() |
黃泥裏和了老爺子的酒,他老舍不得了,不過爲了吃的,還是肉疼的倒進去了半葫蘆。
蘭蘭面色幾近掙扎的看着她眼裏的仙女捏弄那坨泥巴,然後將其均勻的的裹在荷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