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姒衡大勝而歸已經是四個時辰之後了。
他滿身鮮血，踉踉蹌蹌走到父親身前，往日戰無不勝的姒大將軍虛弱地躺着，一動不動。
很少流淚的姒衡，此時哭的像個孩子一般，跪在父親的牀前，不住的祈求着他能活下來。
姒大將軍微微睜眼，看着一身狼狽的兒子：“可……打贏……了……”
“贏了……父親，我們把匈奴趕回腹地了……”
“那，那便好……”
“是我不好，父親打我，罵我都可以。”
“那……便好……”
姒大將軍輕輕拍了拍姒衡的手，隨後無力地垂了下來。
“父親……以後訓練我再也不會偷懶，父親……讓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好好完成。”
“父親，你不能丟下衡兒不顧，父親，對不起……父親……”
軍營裏的其他人早就默默退了出去，把這最後難得的時光留給他們姒家父子。
畢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姒大將軍這次怕是真的沒辦法了。
可偏偏姒衡卻不管這些，他恨不得躺在牀上的是自己。
“若是能用我的死來換回父親的性命，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聽到這話，姒大將軍即便渾身虛弱的沒了力氣，卻還是伸出手敲在他的腦袋上，聲音既嚴厲又無奈。
“衡兒，你讓父親說你什麼好。”
“我們姒家軍的性命從來不在自己手裏，我只不過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和父親的責任。”
“戰場上每天死多少人，其他的那些人就不活了嗎？你要清楚你肩上負擔的是璟國千千萬萬的百姓，又豈能如此任性。”
“難道你想讓爲父死之前都不瞑目嗎？”
“咳咳。”
姒大將軍能堅持着說這麼多話，已是迴光返照，此時被他氣的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吐出大量的黑血。
姒衡哪裏還敢氣他，急忙上前幫他擦血，流着淚連忙答應下來。
“對不起父親，我記下了，我都記下了。”
“我一定會好好帶着我們的姒家軍守好這裏的，不會讓匈奴前進一步。”
“我們姒家軍和滄州共存亡，他們若是想邁過這裏，除非從我們身上踏過去。”
聽到他這麼說，姒大將軍的情緒才稍微緩和了些，靠在他的肩膀上做着最後的叮囑。
“這虎符，我今日交給你。”
“父親……”
“拿着！你既勝任不了統領姒家軍主帥一職，那你切記，這虎符一定要在我姒家人的手中。”
“你切記，沒有了軍權，姒家、陳家、趙家必死無疑……”
“我知道你不是最好的領導者，但眼下你必須穩住局面，匈奴還在外面虎視眈眈，軍營裏面也有各種算計，你必須撐起來。”
“若是日後碰到合適的人，若是碰不到，你把虎符交予天靈，那孩子可以，但現在你必須把這危險的階段撐過去。”
“也是爲父對不住你，若是早知今日，爲父一定幫你掃清軍內的障礙，咳，絕，絕不會把這麼多問題都留給你。”
……
姒衡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纔沒讓自己痛哭出聲，他一直以爲父親對他沒有多少感情，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他父親只是不愛表達，背地裏卻爲他做了許多事情。
而他全然無知，直到現在他才幡然醒悟，可一切都太遲了。
姒大將軍的聲音逐漸弱下去，到最後徹底閉上眼睛。
“父親！”
如此慘痛的聲音，在外面守着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心中也跟着難過。
那些軍醫更是一直跟隨着姒大將軍，此時忍不住轉過身擦着眼淚。
另外的三個武將，有兩個是姒大將軍的親信，此時跪在地上表達着心中的哀傷。
其中另一個武將劉徵是後來加入的，雖然也緊隨其後跪在地上，不過眼珠轉着心裏卻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大家原本以爲姒衡還要在裏面待上許久。
可沒過一會兒的時間他便出來了，眼球中佈滿了紅血絲，整個人一下子被迫成熟了許多。
“少將軍！”
武將之一的王和立刻出聲關懷，如今大將軍已死，他們必須要照顧好大將軍唯一的兒子。
“王將領不必多言，將父親的屍體安排火化，剩下的人跟我去議事廳。”
姒衡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了幾分讓人無法忽視的戾氣。
他這一走，周圍的人都跟着有些心疼。
平日裏的姒衡雖說在姒大將軍面前，也會裝作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但畢竟還是少年心性，私底下從不對他們如此冷漠。
看來這次的事情確實對他打擊很大。
其他三個武將來到議事廳後，就發現姒衡在那裏看着地圖。
見他們過來也不過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我剛纔分析過了，匈奴這一戰元氣大傷，怕是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所行動。”
其他的武將也紛紛點頭附和，畢竟這一次他們也損失了不少士兵，若是能趁此休整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但這個時候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好時機，我決定明日便親自帶兵，將這片的匈奴一舉殲滅。”
姒衡這話說的認真，眼神中全是勢在必得，王和還只當他是在爲姒大將軍的死傷心，想要藉此復仇急忙勸阻。
“少將軍這件事急不得，雖說匈奴受了重創，可我們也是損失慘重。若是貿然發起進攻，沒準兒會中了對方的陷阱。”
“是啊，少將軍，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一進來就裝死的劉徵，此時眼看着姒衡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心中冷笑一聲。
果然還是個毛頭小子，父親一死就方寸大亂，這對他來說倒也算是個好機會。
若是姒衡也在戰場上死去，那這滄州的姒家軍他可就笑納了。
“我覺得少將軍說的對，就應該乘勝追擊。”
“劉徵你這是安的什麼心！”
王和是個暴脾氣，早就和劉徵不對付，此時見他還在慫恿，十分生氣。
夏東眼看着他們兩個人要在這裏吵起來，急忙拉住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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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如今我是少將軍，以我的命令爲主，若是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就下去吧。”
姒衡也只不過是通知他們，並不會因爲他們的話改變自己的決定。
劉徵臉上帶着幾分冷笑，率先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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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與夏東沒有動，繼續賴在營帳裏，試圖勸阻姒衡。
可偏偏對方鐵了心非要去，兩人沒辦法也只得離開。
姒衡這一去帶了不少將士，其中也有許多人的親人也死在了戰場，此去也有着報仇的決心。
他這一走就走了四五天，一點消息都沒有，王和與夏東待在營帳中十分着急。
“你說無論是勝是敗，這麼長時間總該有個信兒了，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