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婚姻大事需要尊重男女雙方意見，可他們畢竟是你們的父母，對你有養育之恩，正所謂……”
“大姑父，父母對子女有養育之恩，子女應該報答，那麼方林對你們廠的幫助，您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劉保國的思想工作剛起了個頭，魏萍立馬轉移話題。
方林是劉保國的乾兒子不假。
兒子幫老子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問題是，方林幫助的不但是劉保國。
還有整個農機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保國遲疑道。
“大姑父，我是個鄉下丫頭，沒什麼見識，要是說錯了，你千萬別和我生氣。”
魏萍像模像樣道：“反正在我們鄉下，講究的是你幫我，我幫你，別人敬我一尺，我也要敬別人一丈。”
“剛纔您和大姑對方林讚不絕口，我猜沒有方林的幫助，您恐怕一直幹到退休，都當不上這個書記，你們廠更不可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
“方林想做生意，你幫他承包了小集體，看上去是回了方林的幫助，可是我覺得這和方林對您的幫助，根本不成正比。”
魏萍人小鬼大，心裏的主意一堆一堆的。
別看劉保國夫婦同意自己留下，很可能是緩兵之計。
大姑說是出去買菜，十有八九是給家裏通風報信。
用不了多久，爸媽就會殺來強硬地將自己的帶回去結婚。
那個時候，大姑和大姑父還能拼命攔着不成？
至於說繼續離家出走，魏萍身上只剩下五毛錢。
舉目無親，身無分文。
沒幾天就要餓死。
如果自己幫方林一個大忙，方林就算不收留自己，肯定也會幫忙說好話。
看大姑一家的態度，他們聽不進自己的話，絕對會聽方林的建議。
完美！
當即，魏萍繼續說道：“來燕京的火車上，我聽鄰座的人講，說現在的小集體企業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賠錢貨，我想你們廠的小集體肯定也是這樣。”
“別的忙你幫不上，給方林弄個像樣的工作環境，這點應該不難吧？”
“這……”
魏萍不說，劉保國還真不想到這一節。
確實。
小集體本來就是特殊時期的特殊產物，沒人相信它能夠長久存在。
因此各家企業也都是不怎麼上心。
有條件的企業，隨隨便便找個廢棄車間或者廠區，當成小集體的生產辦公地點。
沒條件的企業就在廠區附近，開闢出一塊荒地。
隨便搭幾間房子充當生產單位。
畢竟。
小集體的性質在這擺着，大號託兒所加收容站。
專門用來養活各廠子弟。
防止他們遊手好閒出去鬧事。
每個月象徵性地開個十幾塊錢工資，權當是花錢買平安。
不一會，魏紅打完電話回來。
衝着劉保國微微點頭，紮起圍裙去廚房忙活。
“魏紅，依我看，萍萍這丫頭不簡單。”
劉保國跟着走進廚房，簡單講了魏平剛纔的看法。
劉家和農機廠，對方林確實不夠關心。
魏紅停下手裏動作，低聲說道：“你不會真信了這丫頭的話，翻修小集體廠區吧？”
“你別說，我還真是這麼想的。”
劉保國正色說道：“當初響應上級號召，順便找了塊地，搭建了幾間廠房就算是大功告成，連最基本的辦公室，食堂，休息室都沒有，屬實是有些簡陋。”
“林子是幹事的人，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人要幹什麼，必先……必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這個大老粗就別在這拽詞了。”
魏紅哭笑不得。
仔細想想，魏萍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
小集體廠區破破爛爛，方林想要大展拳腳。
第一件事情必然是翻修廠區。
這麼算下來，起碼也要幾萬塊。
“老劉，廠裏其他人能同意嗎？”
“我看問題不大，做人不能忘本，別人不知道咱們廠是怎麼富起來的，廠裏的領導還能不知道？”
劉保國大包大攬，認爲翻修廠區的事情不會有人反對。
喫水不忘挖井人。
沒有方林的出謀劃策，哪來的日進斗金的汽水生意。
人家外商又憑什麼給農機廠下達生產任務。
趁着承包合同還沒有交上去，小集體依舊屬於農機廠。
拿出一筆資金翻修小集體，就這麼辦！
想到這裏。
劉保國決定馬上回廠裏研究這件事。
正像魏萍說的，父母對子女有養育之恩，子女孝敬父母是應該。
父母同樣也要給子女鋪好路，讓子女未來走得更順暢一些。
大事幫不了方林，這點小事如果也幫不上忙。
劉保國這個乾爹，未免太不稱職了。
返回廠裏。
劉保國召開了成爲書記以後的第一次緊急會議。
不出意外。
翻修小集體的決定得到了一致通過。
和健立寶帶來的紅火利潤比起來，拿出幾萬塊翻修廠區，不過纔是九牛一毛。
如果由方林負責翻修，錢的問題倒是其次。
關鍵是難以拿到物資批條。
翻修工廠不難，難的是兩種建築材料。
水泥和鋼筋。
六十年代，夏國蒙受了前所未有的軍事壓力。
老毛子陳兵百萬於邊境，西方大鼻子又在海上搞起封鎖圈。
深挖洞，廣積糧，備荒備戰成爲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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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大量工廠南遷，水泥和鋼筋成爲軍用管控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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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該類物資必須聯繫部隊。
縱然有上級部門批條，沒有部隊的條子。
一袋水泥，一根鋼筋你都拿不到。
“別跟小腳女人似的束手束腳，全都推了重建！”
方林走後的第三天，劉保國意氣風發站在一輛卡車的車斗裏。
指揮相關部門派來的工程車輛，將視線中的建築夷爲平地。
一棟房子都要留。
此地本來就是臨時搭建，萬一某天房子塌了，傷到方林怎麼辦？
索性原地重建，使用最好的水泥和鋼筋。
“老劉，你什麼時候調到建築公司上班？”
這時，卡車下面傳來吳勝利的聲音。
“呦，吳廠長。”
看到吳勝利來了，劉保國麻利地跳下卡車。
掏出一支菸遞了過去。
“你這是要擴大廠區？”
吳勝利點燃香菸，看到劉保國手裏的建築圖紙。
“不是擴大廠區，是……”
劉保國看了看左右，低聲道：“這是給我家林子重建廠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