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行人不多,幾個姑娘家低聲商討着,忽然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韓夫人家的大姑娘驟然禁了聲,指尖搭在脣上輕“噓”。
幾人會意,紛紛貼到了灌木後頭,遮掩身形。
兩名婢子打扮的女子順着石子路走了過來,其中一人臉色灰白,與另一人道:“咱們得快點,不然的話,小歡怕是要撐不住了。”
另一名婢女露出驚訝的表情:“說來也奇怪,剛剛小歡還好好的,吃了一頓飯,怎麼就上吐下瀉了呢。”
“聽大夫說,是早先偷喝了蜂蜜,剛剛又吃了蔥段肉的緣故,這兩樣東西一起喫,是相剋的呀。”
“還有這樣的說法!”
“當然了,好在咱們夫人心善,沒打算追究,還派了大夫來……”
兩名婢女在少女們灼灼的視線下逐漸走遠了。
幾人鬆了口氣,目光相碰之間,已然定好了主意。
踏着滿園的早春景色,幾人喚來了淮安侯府的下人,藉口衣裳髒污尋要換衣裳,來到了淮安侯府的客房。
內院裏咿咿呀呀的戲聲隔着兩面牆傳了過來,準備好濃厚的蜂蜜茶水與兩樣小菜,便要差侯府的下人去將陸惜月找來。
其中一人攔住了神情興奮的秦知嫣,滿是顧慮道:“知嫣,要不然,還是算了吧?”
另兩人也跟着點頭。
看着好友們大有臨陣脫逃的意思,秦知嫣恨鐵不成鋼,“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算什麼算,難道你們忘了,當初陸惜月調系你們兄友的事了?”
“可是,可是你也聽到了,吃了這些東西,上吐下瀉的,萬一要是出事兒了!”
“不會的,那個小丫鬟不是好着呢,不過是讓她出個醜罷了,不會有事的。”
“可是……可是萬一追究起來怎麼辦?”
陸惜月受傷事小,傳揚出去,她們的名聲就毀了呀。
秦知嫣本沒想那麼多,只想着能好好教訓一下陸惜月,如今聽到這話,不免跟着猶豫起來。
世家貴女,最注重的就是名聲。
名聲有毀,那些勳貴人家娶媳婦就不會考慮這一點。
“可,就這麼算了?”秦知嫣不甘心。
“總還有機會的。”平寧侯府家的姑娘安慰道:“爲了一個陸惜月,搭上咱們的名聲,可不值得。”
幾人頻頻點頭。
秦知嫣咬了咬牙,她們三人撂挑子不幹了,她也沒有一人當冤大頭的道理。
“行吧,便宜那個小踐人了!”
幾人相繼出了客房,留下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待人走了,躲在暗處婢女裝扮的女子走了出來,看着屋中留下的東西,提着裙襬悄然離開。
婢女緋色的裙襬盪漾着好看的弧度,穿過人羣來到了唱戲臺子前頭,精準的在人羣中找到了正在嗑瓜子聽戲的少女。
她走了過去。
“陸姑娘,我們夫人想着你用膳的時候,沒喫多少,準備了飯菜和茶水,現如今正等着你呢。”
婢女灰白的臉色遮掩了原本精緻的眉眼,陸惜月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視線短暫的交匯,陸惜月彎了彎脣,配合道:“好啊,那麻煩姑娘帶路吧。”
“姑娘請隨我來。”
穿過長廊,花廳,很快便到了客房門前。
二人直接越過擺放着飯菜的廳堂,進了裏間。
江影月直接從懷裏掏出一紙信封,塞到了她手裏:“這裏面是關於軍餉貪污案的賬目,是我抄錄的。”
陸惜月想也沒想就把信封塞進懷裏。
“對了,你家那位,如何了?”她還沒忘江影月心心念念想救的愛人。
提到心上人,那張灰白的臉上有了神采:“多虧了姑娘你的藥,他已經大好了。”
陸惜月笑了笑,走到了飯桌前。
蜂蜜水,蔥段肉。
“這是姚心語讓你給我準備的?”
如此直白而簡單的計策,不像是姚心語這樣的人想出來的法子。
“當然不是,是秦知嫣那一夥人準備的,不過她們能想到這個,也是經姚心語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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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惜月一臉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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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殺人,血不染手,這纔是姚心語慣用的手段。
“好了,我已經把你帶到,該走了。”江影月整理好衣裳,準備離開。
“行。”陸惜月揮了揮衣袖,坐下來,端起蜂蜜水嗅了嗅。
沒有問題。
嗑了這麼久的瓜子,早就口乾了。
離開客房,江影月回到姚心語身邊覆命。
少女目不轉睛盯着臺上唱戲的角兒,彷彿醉心於戲曲,餘光瞥見身側的影子,她收了收心神,淡聲問:“她都喫下了?”
“我親眼看見她喫下的。”
姚心語往椅子上靠了靠,捧着茶水,心情頗好。
看來,接下來的戲,可比五女拜壽要好看多了。
然而,她等啊等,等到這一幕都要結束了,也沒能等到她想看的那場好戲。
她眼風一掃,柔聲出口的話隱隱帶着不滿:“你確定她動筷子了?”
江影月沒有猶豫的點頭:“是,我親眼看到她吃了東西才走的。”
姚心語擰着眉心,陷入了沉默,
都這麼久了,不至於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在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蜂蜜的劑量不夠大,或是蔥頭不夠多的時候,身前專注於看戲的人羣忽然躁動起來。
“是小寧王!”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衆人的視線紛紛轉移。
脊背挺拔的青年面若冠玉,依舊是那身墨色的錦繡衣袍,卻再沒了當初生人勿近,冷肅淡漠的模樣。
當初的蕭雲珩,是京城中傲然清貴的世子爺,亦然是縱情戰場,殺伐決斷的少將軍,京城的多數貴女,哪怕沒見過他本人,心中多多少少也存了仰慕之情。
可謂是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
可惜早早的與寧安侯府的秦知嫣訂下婚約,讓無數小姑娘夢碎。
如今歷經劫難歸來,不曾想,竟與當初判若兩人。
青年靜靜站在月門處,眉眼含着笑容,是數不盡的溫柔繾綣,那雙湛黑的眼眸盯着逐漸向他走去的少女,彷彿他的天地之間,只容得下她一個人。
牽到了陸惜月的手,他低頭問:“等久了吧。”
“還好,侯爺都與你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