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川放不下心,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自己卻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現在不能算是個人,或許之歲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人,若真如此,那個孩子會帶給之歲怎樣的傷害都不好說,更何況之歲現在的情況根本不正常。
之歲身爲異能者,體質本就比普通人好,可自從有孕,就日漸消瘦,精神更是一日差過一日。
他不敢深想,萬一孩子真的不正常,他該怎麼辦,這些日子,他早就把孩子的嬰兒房準備好了,一應玩具也做得差不多,小孩子從出生到五六歲的衣服他也都買了,他和之歲是那樣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那樣喜愛這個孩子。
顧言川從沒有一刻這樣厭棄自己,他不該發瘋,弄出這諸多事端,現在害人害己,也是報應,可這報應爲什麼要報在之歲和孩子身上?
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以忍受。
顧言川慢慢將之歲放到牀上,摸着她清瘦的臉,心如刀割。
若真的是他害了她,他要怎麼辦啊!
這般想着,顧言川釋放自己的精神力,慢慢探入之歲的小腹處,那裏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相比較之歲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孩子似乎成長的很好,一點沒有受到母體衰弱的影響。
或許,他正是母體衰弱的癥結所在。
精神力一點點深入,顧言川慢慢能看清裏面的景象,以前他也這般做過,那時他好奇孩子的模樣,便趁着之歲睡着的時候偷偷用精神力查看過孩子的情況。
看着孩子從那麼小一點漸漸長出手腳,蜷縮在子宮裏,顧言川心中生髮出無限的感動。
這幾天爲了之歲的事,顧言川忙前忙後,一直沒有查看過孩子的情況,今天忽然將之歲的虛弱和孩子聯繫在一起,心神俱顫,再次探查心境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
不再是喜悅、激動,而是一種瀕死的灰敗,以及從未有過的害怕。
小小的孩子仍蜷縮在子宮裏,被羊水裹着,安靜乖巧。
看到這一幕,顧言川忽然鬆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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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放下心,準備收回精神力的時候,變故陡生。
原本閉着眼睛的孩子忽而睜開了眼睛,露出一雙血色的瞳,妖冶恐怖,握在一起的小手慢慢舒展,指甲尖利,他似乎能看見顧言川,衝着那股精神力的方向勾脣一笑,尖細的牙齒清晰可見。
明明是小小的一只,身體裏似乎蘊着毀天滅地的力量,他伸出手,點向脆弱的子宮內壁,似乎想從裏面衝出來。
隨着他的動作,顧言川的心也跟着提起來。
小孩子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距子宮壁只有寸許距離,後慢慢收回手,再次握成拳,眼皮落下,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顧言川定定地看着那孩子,面色難看到極點。
他敢肯定這孩子就是之歲一直虛弱的元兇,血脈相連,從孩子睜開眼的那一刻起,他便能清楚地感知這孩子的可怖,血腥壓抑的感覺撲面而來。
他發育得很好,遠比普通嬰孩大,不難想象,這段時間他吸取了多少之歲身體裏的營養,至於剛剛,顧言川明顯感覺到他是想要衝出來的,不成想他卻在最後停了手。
或許他只是爲了多吸取一些養分,等待着哪一天刺破子宮,自己爬出來。
顧言川心底一片冰涼,幾乎軟倒在牀邊。
那個孩子,不能留!
他會害死之歲的!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那孩子把之歲的生機全都吸走,然後刺破之歲的肚腹,撕裂她的身體來換取出生的機會。
顧言川瞭解喪屍的習性,喪屍是沒有理智的,他們只受掠取食物的本能驅動,和動物無異,等到之歲再也沒有辦法給孩子提供足夠的營養的時候,那孩子一定會立刻拋棄之歲這個母親。
原本無比期待的孩子卻是會害死之歲的最大隱患,顧言川只覺得腦子發疼,一股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流向四肢百骸,使他遍體生寒。
他該怎麼告訴之歲,他們的孩子是個怪物,是讓她虛弱至此的罪魁。
他開不了口,因爲這件事歸根究底錯在他,如果他不是喪屍,他們的孩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打掉孩子,必須和之歲商量,可顧言川知道她絕不會同意,除非說出真相。
但說出真相意味着要告訴之歲他是喪屍的祕密,之歲深恨喪屍,屆時又會怎麼看待他。
顧言川不敢想,若之歲怪他害了孩子,害了她,他要如何自處。
進退爲難,幾乎成了死局。
顧言川癱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害怕。
他不想失去之歲,也不能失去之歲。
*
之歲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身邊沒有人,她揉了揉眉心,慢慢坐起來。
腦袋針扎一樣疼,意識沒有完全清醒,她這幾天睡得昏天黑地,早有點恍惚。
擡手使勁捶了捶腦袋,還是疼,小腹處也有些墜疼,她怕孩子有事,衝着門口弱弱叫了幾聲,“言川,言川,咳咳,你在嗎?”
顧言川走到門口,聽見之歲虛弱的叫喊,心裏一緊,忙推開門。
見之歲軟軟地靠在牀上,面色白得厲害,顧言川手下不穩,托盤從手心滑落,煮好的粥並兩樣菜傾灑在地上,一片狼藉,有一大半熱粥潑灑在顧言川手背上,燙得他的手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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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顧不上這些,三步並兩步,走到之歲身邊,半蹲在牀邊,“怎麼了?歲歲,哪裏不舒服嗎?”
“言川,我肚子疼,你帶我去醫院吧。”之歲抽着氣,艱難道。
肚子裏絞着疼,比剛剛要疼十倍,之歲除開疼痛,心裏更是慌亂,她真的害怕孩子有問題。
顧言川面沉如水,掀開被子,沒有看到血,心下稍安,抱起之歲往醫院趕。
下樓的時候,他再次釋放精神力,發現那孩子正在不停亂動,嘴巴一張一合,猩紅的眸子閃着血色的光。
他止住腳步,把之歲重新抱回房間。
之歲疼得意識不清醒,沒有出言阻止,再躺回牀上,已經昏死過去。
顧言川手下微顫,他剛剛真是昏了頭,醫院裏的醫生怎麼可能治得住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