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川的手放在之歲凸起的腹部，一點點輸送精神力。
他不知道這孩子爲什麼會忽然出現異動，或許是因爲下午那番查看驚擾到了他，或許是因爲之歲的身體已經很難給他提供生長的能量，所以他急着出來。
但不論是因爲那種原因，孩子突然躁動，受傷的只會是之歲，而這是顧言川不能容忍的。
顧言川身爲喪屍王，可以調動整個喪屍羣，這孩子既是喪屍，又是他的孩子，天底下能制住這孩子的，也只有顧言川了。
果然，當感受到顧言川的精神力朝他襲來的時候，小孩子終於安靜下來，他睜着紅色的眼睛，靜靜看向虛空處，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和那道精神力的主人硬碰硬，他會有多少勝算。
這孩子明顯是有意識的，很聰明、感知力也很強，最終他在顧言川的威壓下，放棄了衝出去的念頭，再次蜷縮起來，小小的一團，看起來那麼軟、那麼弱，緊閉的眼睛，嫩白的皮膚，睡着的時候真的很乖巧，誰能想到他剛剛差點要了自己母親的性命。
顧言川直直地看着蜷縮成一團的孩子，眼中是破碎的虛無，最後化作一抹堅定。
他已經下定決心，這孩子，絕不能留，不論之歲會不會恨他，他都不會容忍這孩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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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不掉之歲剛剛痛苦的樣子，如果他再來得晚一些，看到的或許就是之歲破碎的身體和滿地的鮮血。
這樣的認知讓顧言川渾身冒起冷汗，雙手握成拳。
他決不允許這樣的場景出現！所以那孩子必須死。
不可否認，他曾經很期待孩子的到來，因爲他是他和之歲的孩子，只要想到那孩子身體裏留着他和之歲的血，是他們骨血交融的結晶，顧言川便覺得安心——這世上終於有一樣東西可以把他和之歲聯繫起來，生成實質的、堅不可破的契約。
無疑，顧言川知道之歲是愛他的，但他還是需要一些額外的東西來增加這份感情，而孩子就是最好的砝碼。
所以，他對孩子的出生那麼期待，甚至喜不自勝。
但歸根究底，他對這孩子的喜歡來源於對他之歲的深愛，他容許孩子存在，更多的也是看在之歲的面子上，而不是因爲愛這個孩子本身。
這一點尤爲重要，愛屋及烏，可到底這烏比不過屋，當這孩子威脅到之歲的健康、甚至生命時，顧言川都會毫不猶豫地捨棄他。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沒有心肝的人，不是嗎？
在他擁有着自己最爲看重的東西、勝券在握時，他是那樣的從容，甚至願意露出善意美好的一面，相反的，當他快要失去最爲看重的東西時，他又會變成以前那個冷血冷漠的顧言川。
或許他從沒有變過。
顧言川靜靜地看着躺在牀上，一臉慘白的之歲，眸色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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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歲是在第二天中午清醒的，她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意識漸漸回籠，憶起昨日的刺疼，忽而慌亂，忙伸手摸了摸肚子，發現孩子還在，終於放下心來，大口喘着氣。
顧言川一直趴在牀邊，在之歲醒來後，他似有所感，也跟着睜開眼。
之歲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心臟猛地一抽，顧言川的眼睛很好看，瞳孔黝黑，眼白分明，眸子很清亮，像被水洗過一般，可現在那雙眼睛裏佈滿血絲，血色交織在一起，使他整個人都不復以往的俊美，憔悴的厲害。
在她昏睡的時候，顧言川很難熬、很辛苦，之歲從那滿眼的血絲中解讀出這樣的答案，她疼的時候他也跟着在疼，或許顧言川比她還要疼。
之歲忽然很愧疚，“言川，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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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着，眼睛裏流出淚水，水珠順着眼尾往下流，淌過側臉，最後隱入髮絲間。
她其實能感覺到孩子不太好，她也不太好，她很害怕，既害怕孩子出事，又害怕顧言川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身體和心靈都在受折磨，可她無能爲力。
眼下看着顧言川這麼憔悴的樣子，之歲真的忍不住了，害怕、擔心、絕望匯成潮水向她襲來，逼得她流出眼淚。
她不想哭的，眼淚卻止不住，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直往外流。
顧言川伸出手，細細擦過她的眼淚，親了親她的眼尾，“別哭，別哭了。”
他不說還好，說罷，之歲反而哭得更厲害。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父母不在身邊，肚子裏的孩子情況不好，自己的身體更是一日差過一日，怎麼可能受的住。
現在有人哄着，便更委屈，掙扎着起身，腦袋伏在顧言川肩上，不再像剛剛那樣默默流淚，而是換了一種哭法，細細的嗚咽從脣邊逸散，漸漸變成大聲的哭泣，宣泄着滿腹的委屈和害怕。
顧言川沉默不語，摸着之歲的長髮，從頭頂的髮絲一點點向下，到底後再回去，週而復始。
他沒有出言阻止之歲，叫她不要哭，而是以一種包容的姿態，安撫着之歲。
他知道這段時間之歲一定也和他一樣擔驚受怕，哭出來或許會好受點。
之歲沒有哭太久，過了幾分鐘就止住了哭聲，雙手抱在顧言川腰間，力道很大，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洪水席捲着，幾乎要喪命的人，忽然看見一截浮木，於是拼了命也要捉住這浮木，抓住生的希望。
顧言川於之歲而言，就是這塊浮木，她怕鬆開他，自己會立刻沉到湖底，或是被洪水卷向更深處，然後被水中的亂石砸得面目全非。
“是我對不起你。”沒有他，她也不會懷孕，不會虛弱至此，如果他是一個正常人，她也不會即將失去自己的孩子。
都是他的錯！
“言川，孩子到底怎麼了，孩子是不是不太好啊？”之歲哽咽着問出口，她有很不好的預感，在孩子在她肚子裏翻滾的時候，她真的感覺下一刻自己和孩子就都要死了。
顧言川被問住，什麼都說不出來。
明明已經拿定主意，在之歲面前，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