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顧言川還是沒有說話。
之歲心中惴惴，又問：“言川，你說話啊，到底發生什麼了？”
“歲歲，孩子不太好，醫生說要儘早打掉。”顧言川聲音苦澀，扔了好大一個雷在之歲耳邊，震得她久久無話，原本緊緊抱着顧言川的手猛地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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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川心裏沉了幾分。
緩了會兒，之歲才顫巍巍地開口，“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什麼叫打掉？你在說什麼啊？”
她似乎只是單純地發問，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第一句話說出了口，剩下的話似乎也沒有那麼難說出來，“歲歲，孩子發育得不好，醫生說了，最好打掉，拖下去對你身體更不好。”
“你胡說！”之歲拔高了聲音，指控顧言川。
她從來沒有這麼高聲跟顧言川說過話，顧言川聽罷，也愣了一瞬。
之歲坐在他面前，看向他的眸子很冷，她護着肚子，往後退了退，好像害怕顧言川下一秒就會傷害他們的孩子。
顧言川眸底閃過不可思議，她現在，是在害怕他嗎？
“歲歲，你聽我說……”顧言川有些後悔，或許他不該說得這麼直白，不該這麼心急，於是軟了聲音，想勸勸之歲。
“你住口！”話沒說完，便被之歲打斷。
“你是孩子的爸爸，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你不知道孩子聽到了會傷心嗎？”之歲說着，眼中又流出了淚。
顧言川哽住，眼眶也有點發紅。
“明明之前做產檢，孩子都好好的，你明明也看見了，他好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你憑什麼說他不好？憑什麼？”她繼續質問，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好受一些。
“歲歲，孩子是最近不好的，我也不願意失去他，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之歲沒法冷靜，只要想想顧言川剛剛說得話，她的心就不停地滴血。
“所以，我們就一點努力都不做，你一點都不再爭取一下，反過來勸我殺掉孩子嗎？”這是之歲最在意的，孩子不好，他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但她不能接受什麼方法都沒嘗試，顧言川就說不要孩子。
顧言川被問住，一言不發，雙手握緊，骨節泛白。
他何嘗不是走投無路了，他真的沒有辦法了，但這些他都不能告訴之歲。
“你出去，快點出去。”顧言川的沉默讓之歲怒火中燒，她忍不住趕顧言川走。
胸口好像破了個洞，呼呼地吹進冷風，刺骨的疼痛使顧言川難以忍受，看着之歲戒備甚至責怪的眼神，顧言川麻木地想：早知道什麼都不告訴她，先拿掉那個孩子就好了。
繼續留在這裏，只會讓彼此更難堪，顧言川也沒有強留下來，利落地離開，只是臨走前看之歲那一眼，極痛極沉。
可惜之歲沒有看見，高聲趕顧言川走後，她就裹了被子，垂着眸，不肯看顧言川一眼，手指死死捏着被子。
聽到關門聲，之歲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門外，顧言川聽到裏面傳出來的細弱哭聲，心如刀割，右手狠狠砸向牆壁，在白色牆壁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他們怎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
不論之歲多麼不情願，多麼不相信，當肚子再次疼起來的時候，她都不得不承認，孩子可能是真的出問題了。
彼時她哭夠了，迷迷糊糊睡着，半夢半醒間又被疼醒，窒息感一陣陣襲來，腹部絞痛。
她想喊救命，嗓子卻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身上冒出冷汗，手腳變得冰冷，之歲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疼死了。
她疼得昏過去，軟軟倒在牀上，頭髮沾了汗，交錯着貼在面上，看起來狼狽不堪。
顧言川被趕出去後，出了一趟門，安排了一個醫生，爲之歲打胎做準備。
剛回來，他便直奔之歲的房間，“歲歲，你今天都沒怎麼好好喫東西，不管怎麼樣，先好好喫一點東西，補充補充營養。”
沒有人回答。
顧言川以爲之歲還在生氣，軟了聲音，好聲好氣說了不少好話，始終沒有得到迴應，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心裏涌起不好的預感，急急忙忙拍了幾下門。
“歲歲，你再不說話，我就闖進去了。”他大聲道。
還是沒人迴應。
顧言川心猛地一沉，顧不得其他，打開門進去。
一進來就看到了昏倒在牀上的之歲，他陰沉着臉，抱起之歲，拔腿就往醫院跑。
顧言川的心不斷下沉，他不該出去，也不該心軟，早點打掉那個禍害，之歲不至於受這樣多的苦。
黑暗裏，顧言川的脣繃成一條直線，眸色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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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之歲送到醫院，看着她被推進手術室，顧言川終於忍不住，癱坐在地上，後背溼了一片。
手術燈亮起，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那個孩子會死，之歲會沒事。
他本該高興的，卻怎麼也露不出笑容，手指發顫，心裏更是疼得厲害。
他確實因爲之歲的身體遷怒於那孩子，對他有恨，可當真的要失去孩子的時候，又覺得那麼不捨。
比起這些，他亦害怕面對之歲，他不知道該怎麼挽回她。
或許，再也回不去了。
大手撫在面上，顧言川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現在是深夜，醫院走廊裏沒有什麼人，醫生在一個小時後抱着孩子出來。
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醫生，接生過不少孩子，此時卻被嚇得面無人色。
他甚至不敢再看孩子一眼，或許那不能被稱爲孩子，甚至不能說是人，他從沒有見過長着尖細牙齒，鋒利指甲，血色眸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孩子。
剛一見到那孩子，醫生險些沒嚇死。
他看着顧言川，終於明白爲什麼這位新手爸爸會偷偷找上他給自己的妻子打胎。
顧言川狠狠瞪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要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來，我要你全家的命。”
他說完，抱着孩子走了。
醫生的兒子走出來，攙着自己的老父親，盯着那道離開的身影，眼中滿是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