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年喝飽了，砸吧砸吧嘴，小身子一翻，對着顧言川的臉，睡着了，睡夢中，他往顧言川懷裏鑽了鑽。
顧言川僵住，抱着他的小身子，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看着顧年的小臉，顧言川的嘴角壓了又壓，還是忍不住翹了起來。
他將顧年放回到自己的空間中，既然那藥沒有殺死顧年，那麼今後不論發生什麼，顧言川都不會再對他動手，他會偷偷養着顧年，好好護着他。
顧言川剛剛取了心頭血，身體正虛弱，站在涼風中許久，又忍不住咳起來，好像要把肺咳出來。
心裏還掛念着之歲，顧言川沒再耽誤，急忙回了基地。
之歲還沒醒，躺在病牀上，眼睛緊閉。
不知是第幾次看到她這般虛弱的樣子，顧言川心口微窒，剛剛的好心情不復存在。
他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着之歲，生怕一個沒看住，她就消失在眼前。
孩子沒死，他是不是可以貪心點，期待着哪天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團聚，說不定，之歲以後會接受他們。
“歲歲，快點醒過來吧，我很擔心你。”
*
之歲醒來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
顧言川去給她帶飯，剛走到門口，聽見哭聲，眉心突突地跳。
一進門就看到之歲坐在牀上，彎着背，雙手環着膝，腦袋埋進膝蓋裏，哭得正傷心。
聽見聲響，她也沒擡頭，仍然在哭。
顧言川雖然心疼，但沒有勸她別哭，他清楚，之歲醒過來，總免不了一場哭，如果她連哭都不哭了，他纔要害怕。
之歲哭了多久，顧言川就在牀邊站了多久。
“孩子真的……真的…不在了，是嗎？”她哭得太狠了，現在話都說不利索，身體甚至有微微地抽搐。
問話的時候，之歲沒擡頭，卻好像知道來人是顧言川。
“不在了。”顧言川停了很久纔開口，強忍住告訴之歲真相的衝動。
之歲的哭聲一下子停了，就像被人掐住脖子，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接着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咳得臉色發白，也終於將目光投向顧言川。
燒旺的火堆熄滅後，餘下木頭上往往會留下一層薄薄的浮灰，之歲的眼神太空洞了，使顧言川聯想起那層浮灰，好像下一秒她就會像那浮灰一樣被吹走。
顧言川心狠狠一揪，忍不住上前。
“別過來！你站在那裏不要動。”之歲聲音有些尖銳。
顧言川果然不敢再動，甚至往後退了幾步，口中說着，“好好，我不過去，你不要激動。”
“那是男孩還是女孩？”之歲又問，聲音虛弱到極致，像被風吹散的雲，透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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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剛剛高聲喝退他的反差有點大，之歲的情緒很不穩定，似乎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緊繃，稍不留神，哪個絃斷了，她恐怕就撐不住了。
顧言川不敢刺激她，卻不能不回答她的問題，聲音下意識放輕，“男孩。”
“我想見見他，行嗎？”她壓低聲音哀求。
之歲說這句話的時候，眉心緊鎖，可能是覺得透不過來氣，她微微張開嘴巴，喘着氣，看起來很難受，像離開水面擱淺在岸邊的魚，隨時都會窒息。
顧言川身子陡然僵住，雙手下意識握緊，指甲幾乎刺穿手心的肌膚，才勉強找回點理智，強裝鎮定地看着她。
但之歲一直盯着他，沒錯過他的異樣。
“你不願意嗎？”她忽然激動，控訴他，“那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見見他嗎？”
“你什麼都沒有和我說，就殺死了我的孩子，我現在連見一眼孩子都不行嗎？”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之歲的眼裏浮現出恨意，天知道她剛剛醒來知道孩子沒有了的時候有多絕望。
顧言川走的那段時間，她想了很多，努力站在顧言川的立場思考問題，替他開脫，嘗試理解他的心情，這才能在顧言川出現的時候勉強保持一絲清明。
“不是，我沒有。”顧言川不敢置信，反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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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我沒有故意害死孩子，實在是他保不住，昨天我們到醫院的時候，孩子就已經保不住了，孩子不是我害的。”顧言川受不了這樣的指控，如果之歲真這麼相信了，他和她之間就全完了。
“你相信我，歲歲，我也愛這個孩子，我決不是故意不要他，也不是故意不讓你見他。”
顧言川的眼神那麼沉痛，之歲下意識躲開，她知道自己口不擇言了，但她忍不住，她真的太難受了，似乎只有和顧言川互相撕扯，爭執，才能好受一些。
可片刻的扭曲痛快又很快變成更鋒利的尖刀刺向她，扯着她往更絕望的深淵裏掉。
她也不想這樣，她該怎麼辦？
“那你讓我見見他，好不好？就看一眼，就一眼，好嗎？”她求他。
顧言川怎麼可能答應。
“歲歲，我把他埋了，我們就讓孩子好好地走，行嗎？”他也求她。
之歲聽完這句話，似是被按了暫停鍵，猛地愣住。
過了好久，她問他，“你把他，把他埋在哪裏了？”
“基地外，一片樹林裏。”他這樣回答。
之歲微頓，“挺好的。”
說出這三個字似乎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氣，之歲無力地躺回牀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顧言川站在原地，紅了眼眶。
都是他害了她。
拿起放在一旁的保溫桶，顧言川取出菜和清粥。
“歲歲，還熱着，你喫一點，好嗎？從昨天到現在，你一點營養都沒補充，身體會受不住的。”顧言川勸說之歲
之歲沒說話，就像沒聽見一樣。
顧言川不能忍受之歲糟蹋自己的身體，又說，“喫一點，求你了。”
也不知是嫌他吵到自己了，還是心疼他這麼低聲下氣，之歲總算給了點回應，“我不餓。”
說話間，甚至沒有好好看一眼顧言川。
“歲歲，你……”顧言川的話被敲門聲打斷。
“之歲姐姐，我可以進來嗎？”王昭薇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顧言川鬆了口氣，希望他找王昭薇過來是一件好事，能替他勸勸之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