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請王昭薇來，實在不算一件好事。
因爲她一看到之歲，就沒忍住哭了出來，但她好歹有所顧忌，發出的聲音不大，只是眼淚一個勁兒地流。
於是反倒要之歲來安慰她，“別哭了，對眼睛不好。”之歲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溫柔，眼神卻空洞依舊。
道理大家都懂，但很難做到，就像之歲明明知道現在哭對身體不好，也會勸王昭薇不要哭，可輪到她自己身上，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
王昭薇擦了擦眼淚，紅着眼看向之歲。
“之歲姐姐。”話一出口，又是哭腔。
“我沒事，你別哭了。”之歲說道。
顧言川這時才真的後悔了，找來王昭薇，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要之歲強打着精神安慰同樣傷心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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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這話是之歲對着顧言川說的，她現在並不願意見到他。
顧言川再不情願，也只能離開。
“之歲姐姐，你身上疼嗎？你不要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王昭薇終於平復好心情，勸着之歲。
她剛剛不是故意惹之歲傷心，只是見她那麼喜歡的之歲姐姐了無生氣地躺在病牀上，心裏發慌，眼淚不聽話，立時就掉了出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
真的嗎？
之歲怎麼覺得自己好不起來了，但她沒說這樣喪氣的話，認真看向王昭薇，“知道了，你放心吧。”
王昭薇又勸了幾句，所說無外乎讓她保重身體，好好修養。
之歲都應下。
“昭薇，我有點累，想睡一會兒，你先回去吧。”之歲神情懨懨，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
王昭薇雖然心疼之歲，卻也不知道怎麼勸她，聽之歲這樣說，只能說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跟我說就是了。”
“好。”
王昭薇上前，替之歲拉好被子，“之歲姐姐，快睡吧。”之歲眼下一片青黑，她看着心裏難受。
之歲點頭，慢慢合上眼瞼。
走出門，看到守在門口，抵牆而靠的顧言川，王昭薇神情微頓。
“顧隊，之歲姐姐心情不好，你多照顧照顧她。”王昭薇知道以顧言川和之歲的感情來看，他不會不管之歲，但現在之歲情況不好，她難免上心，也就多叮囑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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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川點頭，一臉沉痛，眼神虛虛浮浮，落不到實處，盯着地板出神。
王昭薇再多的話都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了，她想起，喪子之痛，不僅僅是之歲要承受，顧言川也一樣。
“顧隊，節哀。”
顧言川聞言，眉心一跳，從胸腔裏擠出一個字，“嗯。”
“之歲姐姐想睡覺，讓我先回去，小隊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和林寒風他們會把一切都做好的。”王昭薇又說。
顧言川總算偏頭看向她，“多謝。”
“應該的，今天下午還有任務，我也不能久留。等過兩天，之歲姐姐心情好點了，我們再來看她。”
“好。”
王昭薇確實有事，不能再耽誤，臨走的時候，關懷道：“顧隊，你也要保重身體。”
顧言川點頭，視線早已收回，繼續看着地面，像是失了魂。
王昭薇心中難過，明明上次見面，顧言川和之歲還那麼美滿，轉眼間，竟出了這麼多不好的事，兩個人也沒有上次見面那麼有精神，反而一個比一個憔悴。
不再看那個落寞的身影，王昭薇轉身離開。
顧言川再進病房的時候，發現之歲已經睡着了，她閉着眼，眉心緊鎖，睡得很不安穩。
這一刻，顧言川竟然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實在不願見之歲對他冷眼以待，也不想同她爭執，怕這樣會消磨他們之間的情分。
或許只有之歲睡着了，他們才能平心靜氣地共處一室。
*
自上次王昭薇看望之歲，已經過去五天。
之歲沒有再和顧言川爭吵，如常地生活，吃藥、打針，什麼都聽醫生的，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顧言川喜不自勝。
這段時間和之歲同住在病房中，看着她的面色一點點恢復紅潤，不再像之前一樣身上縈繞着死氣，他的心也漸漸活了過來。
直到今天晚上，顧言川半夜口渴，醒了過來。
剛剛坐穩身子，隱隱約約看到窗邊站了一個人，身影隱在黑暗中，只能見到一個輪廓。
那身影是那麼瘦弱，似風一刮便能將人吹跑。
顧言川眉心突突地跳，現在這個時間，除了之歲，誰還能出現在病房裏？他嚇得一點睡意都沒有。
有什麼東西從腦子裏閃過，刺得顧言川腦仁疼。
他顧不得其他，掀開被子，赤腳下地，朝那道身影走去。
“歲歲？”顧言川問道。
似乎怕驚擾到她，顧言川聲音壓得很低。
“別過來。”是之歲的聲音，風從窗戶裏吹進來，吹起她的長髮，一縷頭髮迎風而舞，在空中打着旋兒。
風也將她的衣服吹得鼓起來，黑夜裏，顧言川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覺得她整個人似乎都要被風吹走了，心裏沒來由的慌起來，於是聲音有些發顫。
“歲歲，快回來！”
顧言川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慌亂，但他遠沒有表現得那麼鎮定，放在身側的手抖個不停。
他怕之歲會想不開。
似乎是讀懂了顧言川的心思，之歲低低地笑，“怎麼，你以爲我會跳下去嗎？”
聲音有些譏諷，無端銳利。
“放心吧，我不會這麼做，只是睡不着，想吹吹風。”
她這段時間努力養身體，想走出來，可一到夜裏就睡不着，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折磨地她整宿整宿合不上眼，每每都是到了後半夜才能勉強入睡。
之歲想，她可能真的病了，但有的時候聽到嬰孩啼哭，她竟然挺開心的。
那個孩子和她無緣，或許是來夢裏找她，如果這樣能見到他，聽聽他的聲音，也挺好。
只是今天，她沒有聽到那聲音，卻仍然睡不着，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空，一時之間，竟然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