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韞毫不避諱迎上封瑾年的目光,他看她的眼神很冰冷,像看着一只不自量力、妄想衝出籠子的家雀,沒有憐憫,只有冷酷的殘忍。
初韞知道,封瑾年根本不相信她的話,但她還要繼續演下去,身爲棋子不能不聰明,但也絕不能太聰明,她要讓封瑾年相信,她確實大膽,也確實聰明,但卻比不上他,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只有這樣,纔有可能讓他放心地生出逗弄她的心思,她纔有機會接近他。
原主昨日徹底惹惱了封瑾年,但因爲情況變化,封瑾年動不得她,心中必定怒火難消,初韞相信,如果可以,他會願意戲弄她一番,一出心中惡氣。
於是她顫抖着聲音,又驚又喜道:“是的,妾愛慕世子,從世子救下妾,給妾片瓦遮身的那一刻,妾就愛慕您了,除了您,阿韞不想伺候任何人。”
她挺直脊背,仰着頭看封瑾年,顫顫巍巍伸出雙手,白淨修長的手包裹住封瑾年捏着她下巴的手,眸中盈滿歡喜,對着封瑾年彎起一抹討好的笑。
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封瑾年想起小時候豢養的一只貓兒,貓兒的膽子很小,卻很喜歡親近他,總是樂顛顛地跳到他的膝上,伸出前爪撫摸他的手指,討好地蹭拭他的手背。
而他有時起了閒心,也會伸出手,用掌心撫摸貓兒的腦袋,貓兒便會高興地用腦袋拱他的手。
但更多時候,他並不理會貓兒,無情地抽回手,只等貓兒自己感受到冷落後,懨懨地離開。
封瑾年很自然地鬆開手,感受到包裹着他手掌的小手離開,看到初韞露出和那只貓兒一樣可憐兮兮的目光,他的心毫無波瀾。
下一刻,他的手落在初韞的側臉上,手心貼着她光滑的肌膚,食指指腹輕輕摩挲她眼下的那粒紅豔豔的淚痣。
初韞很配合地揚起左半邊臉,隨着封瑾年的動作,她也會小心地蹭一蹭他的手掌。
更像了,尤其那雙圓圓的、天真無辜的眼睛,和那只貓兒如出一轍,他罕見地露出笑容,用低沉溫柔的聲音說道:“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啊。”
他的身體更向前傾了幾分,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初韞耳邊,彷彿對着情人繾綣呢喃。
“阿韞對世子一片真心。”
耳邊傳來女子溫柔的傾訴。
封瑾年嘴角笑容加深,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樣啊,可是本世子需要你進宮,你既然喜歡我,那你一定願意幫我吧。”封瑾年繼續道。
他感受到身側女子身子微微僵硬,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阿韞願意。”
女子方纔的異常讓封瑾年有些倒胃口,他不在意地想,願意如何,不願意又如何,不過一枚棋子,他也是閒的,竟然陪她做了這麼久的戲。
他很快直起身子,毫無留戀地鬆開手。
女子因爲他的動作明顯愣了一瞬,哪怕她的眼睛已經溼潤,可她還是很快揚起笑容,“如果世子需要妾,妾願意入宮,但妾有一個請求。”
話音落,淚水從女子眼眶滾落,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順着她潔白的面龐滑落,滴在地上,砸開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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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兢兢業業地演戲,封瑾年有些膩味,不過女子口中的請求,卻勾起了他幾分興趣,他倒想看看她還有什麼手段。
“什麼請求?看在你一心爲我的份兒上,我會盡量滿足你。”封瑾年問道。
“一入宮門深似海,妾日後不能常伴世子左右,只希望在離開之前,世子能允許妾貼身侍候。”
女子眼底瀰漫着水霧,眸子清亮美麗,封瑾年看不清她眼底的神情,但她臉上的表情很真摯,好像真的很喜歡他,希望臨走前可以留在他身邊,以慰相思。
封瑾年原本寥寥的興致再次被勾起,他猜測着初韞的小心思,她想走出閣樓,甚至出府。
讓他猜猜,或許這只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雀兒想伺機逃跑,或許她想靠陪伴他的微末情分提出無禮的要求……
總之,她的話,封瑾年只會相信三分。
他忽然覺得,初韞一點也不像他曾經養的那只貓,畢竟那只貓忠心,在被他留在楚地後,便絕食餓死了。
她更像郭側妃送給他的那只所謂名貴的雀鳥,在他還沒有趕赴上京的時候,趁下人不注意衝出籠子,投入了藍天的懷抱,根本養不熟。
封瑾年起了玩心,苦惱道:“可你是要入宮的,跟在我身邊,萬一讓人看見面容,會惹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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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可以戴面紗,或者面具,只要世子肯讓妾陪您一段時間,妾做什麼都可以。”初韞的聲音有些急切。
封瑾年低聲道:“既然你考慮得這麼周全,本世子就答應你,從現在開始,你就陪在我身邊,直到入宮。”
他伸出手,擦拭掉初韞臉上的淚水,柔聲道:“以後不許這麼哭了,看你哭得這麼傷心,本世子還有些心疼。”
初韞的眼淚流得更歡了,她一臉感動地看着封瑾年,“多謝世子體恤,世子果然和妾想的一樣,是天下最好的人。”
封瑾年笑了笑,他當然好啊,當年那只雀兒飛出籠子後,他還給了它一段時間的自由,然後才挽弓射死了它。
那只雀兒畢竟陪了他很長時間,身爲它的主人,自然要滿足它死前最後的願望。
“起來吧,稍後就會有人給你梳妝打扮,等收拾好了,你便來本世子身邊伺候。”封瑾年收回手,直起身子,對初韞道。
初韞以首叩地,聲音裏滿是喜悅,“多謝世子。”
封瑾年看着這只不知死活的雀兒,嘴角笑意驟然消失。
他轉過身,一邊走,一邊面無表情取出一塊帕子,仔仔細細擦拭自己的手指,彷彿剛剛碰了什麼髒東西。
在他身後,初韞擡起頭,低聲道:“恭送世子。”
封瑾年聽到聲音,腳步未停,頭也不回往前走,從外面吹進來的風揚起他的衣角,然後長驅直入,吹到初韞身上。
微風送來淡淡的脂粉香味,那是從封瑾年身上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