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叫聲很快引來衆人,聽到聲音的人們都往假石這邊趕,初韞則趁亂離開,好似魚入大海,再無蹤跡。
越靠近,人們便能越清晰地聽到慘叫聲,他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立刻上前。
還是齊景廉趕到,親自上前,纔看清假石後的場景——封瑾年站在一旁擦拭手背,而一炷香前還好端端的陳王世子則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生死不知。
如果不是憑藉着陳王世子腰間佩戴的玉佩,齊景廉甚至無法僅靠面容判斷出他的身份,因爲他的臉青紫一片,鮮血模糊了五官。
陳王世子伸出手,艱難道:“救命……”
他一邊說,一邊吐出血水,血裏還包裹着幾顆脫落的牙齒。
齊景廉見此情狀,幾乎站不穩,他用力扶着身後假石,咬牙道:“封瑾年,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封瑾年挑動眉頭,不鹹不淡道:“我和陳王世子恰好遇到,起了些衝突,廝打在一起。”
廝打?
這分明是封瑾年單方面的毆打。
齊景廉額角發疼,怒道:“這是我的府邸,你怎敢如此放肆?”
“梁王世子稍安勿躁,我當然知道這是你的地方,但最先無禮的可是陳王世子,而非是我,你剛剛也看到了,是他先咄咄逼人,我本已經原諒他,可方纔他再度出言挑釁,我如何能寬恕?”封瑾年繼續擦拭手背。
齊景廉氣得心口疼,“所以你就把他打成這樣?”
“嘴踐的人,不該打嗎?”封瑾年譏諷。
齊景廉快瘋了,“你放肆!陳王世子乃我大齊皇族,你怎敢傷他?”
“我說了,是他先惹的我!”封瑾年終於擦好手,將手帕扔到地上,剛好蓋住了陳王世子的臉,不知情的人,還以爲陳王世子已經死了。
齊景廉哆嗦着手,指向封瑾年,“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好些人守在假石外,聽到裏面的爭執,伸長脖子往裏看,恰在此時,所有人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攝政王駕到——”
假石外的人跪做一團,齊景廉聽到聲音,連忙走出來,同樣伏跪到地上。
封瑾年眸光微閃,跟在齊景廉身後跪下。
接受衆人跪拜的男子身着玄衣,頭戴金冠,舉手投足都帶着深深的威壓,狹長的鳳眸裏蘊着瘮人的寒意,凡是被他目光掃過的人俱垂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男子身上散發着鮮血染透的殺意,所過之處,周圍的空氣寸寸冷凝。
哪怕過去那麼多年,人們只要看到他,還是會忍不住想起幾年前發生在上京城的血色恐怖。
那段時間,今上未曾登基,大齊風雨飄搖,正是這位攝政王殿下,舉起屠刀,大肆清除叛亂藩王黨羽,菜市口的血鋪了一層又一層,血腥味久久不散。
所有叛亂佞臣的頭顱被懸掛在城門之外,警示衆人。
那場恐怖的屠殺給上京貴族帶來的陰影至今未曾消散,他們對這位攝政王的恐懼幾乎成了本能,誰都不敢輕易惹怒他。
“發生了何事?”齊清嘉開口詢問,聲音裏毫無感情,和他這個人一樣,鬼都不敢近身。
“回,回…回皇叔,鎮南王世子毆打陳王世子,以致陳王世子昏迷重傷,此事侄兒不敢妄斷,還請皇叔做主。”齊景廉顫抖着聲音道。
齊清嘉掃了一眼齊景廉,見他嚇得眼都不敢擡,眸色冷了幾寸。
“鎮南王世子,是這樣嗎?”他問道。
剛剛還囂張得無法無天的封瑾年這時也乖如鵪鶉,聲音同樣發顫,“回殿下,我和陳王世子發生分歧,一時不忿才動手打了他。”
他把頭伏在地上,身子竟然微微顫抖。
齊清嘉冰冷的聲音傳來,“來人,先帶陳王世子下去醫治,待他醒了,再做詢問,至於鎮南王世子,先行禁足府中,無令不得出府,此事本王會上報陛下,一切等陛下作主。”
他話音剛落,就衝出來幾個身穿黑色衣服的帶刀侍衛,去到假石後把滿身是血的陳王世子擡了出來。
見到陳王世子的慘狀,齊清嘉瞳孔微縮,視線投到封瑾年身上,帶着深深的探究。
封瑾年好似被嚇傻了,癱倒在地上,面上神情呆滯。
齊清嘉看了他一會兒,沒從他臉上看出不妥,只能收回目光,拂袖而去。
封瑾年被齊清嘉的手下押送回馬車。
初韞早坐在馬車內守候,見他進來,站起身行禮,“世子。”
封瑾年眉心微蹙,顯得很疲憊,他沒有說話,徑自走到馬車最深處坐了下來。
初韞站在一旁,從衣袖中取出人皮面具,雙手奉上,“世子,您的東西。”
封瑾年淡聲道:“東西你收好。”
“是。”初韞回答。
她從始至終都很冷靜,一直沒有對他的吩咐產生任何疑問,這讓封瑾年很滿意,於是他開口道:“坐下吧。”
初韞依言落座。
封瑾年很快閉上眼休息。
雖然他擦了手,初韞還是能從他身上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想起方纔他的吩咐,初韞目光微閃。
封瑾年把她叫出去,給了她人皮面具,囑咐她改頭換面故意弄髒陳王世子的衣服,然後引着他換衣服,路上恰好經過封瑾年所在的假石。
說句實話,看着封瑾年衝過來,二話不說把醉醺醺的陳王世子打得鼻青臉腫、吐血不止,初韞也嚇了一跳,完全猜不出他到底要做什麼,也沒時間猜,只能依據封瑾年的吩咐,趁着人羣亂起來的時候出了府,然後在馬車裏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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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是算好了時間,故意選在齊清嘉快來的時候動手,把事情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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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目的呢?
大齊朝堂牽一髮而動全身,外有藩王尾大不掉,內有世家把持人才進階之道,皇權萎縮嚴重,地方權力、中央權柄,沒有一樣是今上能把握的,此事發生,無異於將把柄送到齊景珩手上,讓他有機會對鎮南王府發難,封瑾年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這麼做了。
或許一個月前,他也是故意和陳王世子發生衝突,爲的就是今日再次和他產生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