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不理後宮政務已久。
可若是真的放開，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如同康熙帝封了德宛爲德嬪，位份與身份並不匹配，太皇太后就跳出來了。
康熙帝也早就想到了此處。
既然能逾矩晉封德宛爲嬪，對太皇太后的說辭也都想好了。
德宛被呵斥的起身站着，可沒跪下。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跪着聽訓還要好長時間，不如站着。
這年頭，能坐着不站着，能站着不跪着。
康熙帝似乎是看出了德宛的心思，脣角微微有揚了揚。
他慢條斯理的對太皇太后道：“老祖宗，您該頤養天年了，這樣的小事，誰去通知的您？讓朕知道了，扒了他的皮！”
慈寧宮的太監總管周秉瑞微微低了低頭，不敢直視康熙帝。
這是帝王跟太皇太后的博弈。
雖然康熙帝幼年得太皇太后布木布泰的扶持，太皇太后也付出了青春和精力，可到底康熙帝親政了。
他可以孝，但絕不會再繼續順從太皇太后了。
一個真正的帝王，絕不會任人掣肘，哪怕那人是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是明白人，她明白了一輩子，自然知道自己是來的快了些。
她語氣慈祥道:“你的聖旨都傳遍六宮了，還怕人說？若真有人說，也是皇帝你的旨意讓人不服。”
皇后聽了太皇太后的話，也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雖心中感激德宛救命之恩，可若是讓她給貴妃送去一個助力，她也是不樂意。
貴人和嬪，差點意思。
德宛心中非常明白，她是救了皇后的命，可自己的晉位，牽扯到了皇后的利益，在自己的利益跟前，一切都要讓步。
但她不能開口辯駁，這裏都是大佬，也輪不到她一個嬪位的來辯駁。
只能裝鴕鳥。
康熙帝忽然哈哈一笑，本來緊張的氣氛，衆人被康熙帝的笑聲惹得有些懵。
太皇太后是清楚的，康熙帝這是失望了。
是對皇后失望了。
她也失望了。
她責備是單純針對規矩，而皇后不開口則是私心。
“老祖宗，孫兒並不是要逾矩晉封德嬪，相反的，這是她應得的。滿軍旗，有些上三旗的子弟，打着自家的旗號，不做實事，還要領着祖宗的蔭封，而一些下五旗的子弟，因爲沒有機會嶄露頭角而在下面掙扎，孫兒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朕晉封德嬪，一是獎勵她懷着身孕不顧自身和胎兒安危救了皇后，二是告訴那些八旗子弟，有蔭封固然好，但若是有實力，朕也會看到，更會重用！老祖宗，您說孫兒這麼做，可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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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剛入了三月，吳三桂已經等不及在衡州稱帝，他定了國號爲周，大封將領，不僅僅是他的人，就是去投奔的人，也都得了封賞。
更有甚者，還有一些八旗子弟，因爲得不到機會，反而跟着吳三桂去了。
這讓康熙帝怒不可遏。
吳三桂的徹底反叛，讓康熙帝不再圍而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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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德宛低着頭，心中發寒。
這纔對，這纔是康熙帝！
他怎麼可能會爲了美色而迷惑了自己？
更不會爲了後宮的一點小伎倆就被騙。
這些不過都是他要收買人心的手段而已。
自己機關算盡，卻不過只是成爲康熙帝利用的一個棋子，她竟然還得意自己得逞。
真是愚蠢！
可若是不努力籌謀，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吧！
康熙帝要派人圍剿吳三桂，殺人是殺不盡，只能收買人心，慢慢馴化。
所以德宛晉封，不是偶然，就算不是德宛，也會是其他下五旗的女子。
“朕還要給德嬪家升旗，讓他們都看看，只要努力，不止可以加官進爵，還能讓宗族承蔭！”
德宛愣了，這和歷史不同了。
至少在康熙帝十七年，烏雅氏沒有升旗！
後宮的一個女子不足爲道，可放在前朝就是重要的事。
一舉一動，牽扯人心。
太皇太后明白了，她的孫兒已經不是那個事事都要向她問詢的孩子了。
看着風姿卓然的康熙帝，太皇太后眼眶微溼。
皇太后見太皇太后感動，上前輕輕扶着太皇太后的手腕：“皇額娘，咱們該回慈寧宮給佛祖上香了。”
她也是聰明人，能看出來局勢一定，康熙帝也是給了她們兩個面子的。
這件事情，到此爲止。
皇后滿面通紅，她只想到了自己的利益，並沒有往長遠考慮。
她知道她和康熙帝的心已然拉開了距離。
且這距離生死都無法跨越。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從眼眶中落下。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起身，交代了皇后好好養身子的話之後才離開，衆人都恭送。
等再回到屋裏，皇后朝着德宛伸手：“德嬪，你過來，本宮要謝謝你。”
康熙帝看向德宛，他剛剛說那些話的時候也考慮過會不會傷害了這個女人。
可對於傷害一個人，還是讓一羣人去死來說，他選擇了後者。
因爲他是帝王，他不是要隨意做任何決定，而是做的每一個決定，都事關千萬人的生死。
但此刻他看着德宛，竟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出不悅。
這女人依然是一副溫婉的樣子，和和氣氣的走到皇后跟前。
更完全沒有生剛剛皇后默認太皇太后刁難的氣。
她上前給皇后行禮是那樣標準，好看。
“皇后娘娘是哪裏的話？嬪妾救您本就微不足道，嬪妾相信，後宮裏若是還有其他妃嬪有身孕，只要是皇后娘娘需要，她們定然會毫不猶豫的露出手腕來，您和貴妃娘娘都是一家，嬪妾幫您，就是幫貴妃。所以您不需要懷疑嬪妾的用心，安心養病就好。您肯定累了，好好歇着，嬪妾就先告退了。”
德宛的臉色還是蒼白，皇后握着她的手，只覺得綿軟無力。
也是，爲她放了那麼多血，怎麼能一點事情都沒有呢？
皇后不便留德宛，更是因爲德宛的提醒讓她想起來，偏殿裏還住着她的額娘幾位弟妹。
德宛扶着松腴出來，松腴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德嬪娘娘，奴婢伺候您回永和宮？”
“好。”
德宛和松腴和鈕鈷祿氏的老夫人，以及幾個女人擦肩而過，松腴的這一聲德嬪，惹得幾個人回頭看了一眼德宛。
也就是這一次對視，讓德宛在其中一個女子的身上看到了厭惡。
德宛愣了愣。
等幾人進了殿，康熙帝從裏頭出來，德宛纔回過神。
“你可知道剛剛裏頭那個穿着淺藍色衣裳的女子是誰？”
松腴笑道：“是佟佳氏的二小姐，昨個剛嫁到鈕鈷祿府上的四夫人。咱們貴妃娘娘的親妹子。”
哦，那就怪不得了，她救了皇后，自然惹到了這位眼中只有自己姐姐的小姑娘了。
進去的都是女眷，康熙帝也避嫌出來。
他徑直從德宛跟前路過，德宛也沒有搭話的意思，只行禮恭送。
康熙帝卻在德宛跟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