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結束，鎮南王都能得到齊清嘉的寬恕，但世子府外的守衛不僅沒有撤走，反而越來越多。
這幾日，封瑾年雖然不問，卻能明顯感覺到初韞憂心忡忡、心不在焉，他知曉初韞是在擔心他，卻不便透露太多，偶爾說句話想寬慰初韞，反而被她以爲他是在強撐，如此封瑾年連安慰初韞的話都有些說不出口了。
他以爲這沒什麼，只要再過一段時間，他回到楚地，就能慢慢消除初韞的擔憂，可他沒想到，就是因爲這幾日的隱瞞，他將永遠失去初韞，便是再痛苦後悔，也無濟於事。
那時他才明白，他即便能算盡人心，看穿他人心中的鬼域算計、欲望謀求，卻算不出、更猜不透一個女子會願意爲了心中所愛付出怎樣的代價。
等他真正明白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
“你莫要擔心了，攝政王既然寬恕了我父王，想來也不會太爲難我。”餐桌上，封瑾年見初韞眉頭緊鎖，放棄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出聲勸道。
自那日藥浴過後，封瑾年對初韞就格外寬厚，不僅徹底放權給她，還允許她與他同桌喫飯。
聽他這麼說，初韞勉強笑了笑，“妾知道了，只是還是有些擔心。”
封瑾年無奈，正要出聲，封一便急急忙忙闖了進來，封瑾年擰着眉，面色微沉，“發生了什麼事？這麼毛躁。”
“攝政王請世子過府一敘，如今攝政王府管事已經在外等候。”封一聲音焦急。
初韞手下一鬆，手中筷子跌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臉上是止不住的驚慌，目光下意識落在封瑾年身上。
封瑾年同樣看着她，“別怕，不會有事的，你安心在府中等我。”
哪怕他看起來很鎮定，聲音也很溫柔，初韞的心還是發緊，“妾……”
“阿韞，相信我。”封瑾年放柔聲音。
初韞咬了咬脣，“好，妾會等着您回來。”
封瑾年衝她微笑，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只有短短几息時間，他就收回手，快得讓人以爲這不過是幻覺，接着他毫不猶豫地站起身，走向房外。
封瑾年知道初韞一直跟在他身後，但他始終沒有回頭，在自己的房間、在封一面前，他可以不必顧及太多，但出了房間，尤其是出了世子府，封瑾年不能也不敢對初韞太過親近，他只能狠下心，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發現。
直到坐上攝政王府的馬車，厚厚的車門徹底隔絕視線，封瑾年臉上害怕的神情猛然轉變爲陰沉，放在身側的手不由收緊。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正大光明地安慰初韞，可他不能，最起碼現在不能，否則一旦齊清嘉看出什麼端倪，他和初韞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
封瑾年走後，初韞來到楚無雙的藥室。
“楚大夫。”初韞彎腰行禮。
楚無雙眸色複雜，“秦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楚神醫放手做就是了。”初韞堅定道。
封瑾年對初韞的好，除了不避開封一外，對楚無雙也沒有隱瞞，早在封瑾年交代他不必再爲初韞準備藥浴的時候，楚無雙就隱約覺出封瑾年對初韞有所不同。
身爲下屬，他不可避免地產生擔憂，如果封瑾年爲情亂智，壞了大計，那麼他這麼多年的深居簡出就成了笑話，所以他在心底對初韞生出牴觸，儘可能避開她。
只是楚無雙沒想到初韞竟然在三天前找上他，詳細詢問了她從前進行的藥浴究竟有何功效，並要求楚無雙爲她準備最後一次藥浴。
沒有封瑾年的允許，楚無雙不敢透露太多。
初韞也沒逼他，只問了一句，“若我成功了，是不是就能幫助世子了？”
看着初韞清亮的眸，楚問書當時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有些明白，封瑾年爲什麼會對初韞上心了。
楚問書沒有說太多，只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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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再次見到初韞，楚問書仍然覺得震驚，曾經那麼不想入宮，那麼排斥藥浴的女子，如今竟然會主動要求進行藥浴，難道情之一途，真的會讓人產生這麼大的變化？
楚無雙只能在心中祈求，希望封瑾年的情沒有深到初韞這個地步。
藥浴的藥材一早就準備好了，聽初韞這麼說，楚問書雖然不忍，可爲了自己的私心，他還是道：“一切已經備妥，姑娘隨時可以進行藥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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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桌面上的藥包，交給初韞。
初韞一邊接過藥包，一邊道：“多謝您。”
行禮過後，初韞轉身離開。
在即將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身後響起楚無雙的聲音，“秦姑娘，藥浴兇險，你要考慮清楚。”
初韞沒有回頭，“我早想好了，只要能幫世子，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聽着女子堅定的聲音，楚無雙罕見地陷入恍惚，這樣堅定真摯的感情，哪怕他從沒體會過，也不由心生羨慕，只是可惜了……
*
夜幕降臨，封瑾年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世子府。
和齊清嘉一番交鋒，他已經心神俱疲。
齊清嘉老謀深算，想在他面前僞裝，需要消耗很多精力，他威逼利佑，果然是想要封瑾年回到楚地後爲他所用，不止封瑾年，上京城其他世子都被他找了個遍。
過去幾年的捧殺，如今也該收穫果實。
許多藩王身死，按大齊嫡長子繼承製，這些世子大多需要回去繼承王位，他們幾乎都被養廢，就算沒有封瑾年那麼荒唐，也難堪大任，想要收服他們，根本易如反掌。
只要把這些人捏在手心，大齊分封諸王留下的隱患就能解決大半，餘下的憂患，只要徐徐圖之，分而化之，把藩王的兵權、財權一點點收回，總能徹底消除。
齊清嘉做這些，自然不是爲了齊景珩，而是爲了有朝一日當他真正掌權的時候可以不必束手束腳。
只是他做的這些，日後究竟是自己得利，還是爲他人做了嫁衣，現在就下論斷，未免爲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