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瑾年用過早膳就走了,齊清嘉邀請了所有藩王世子去溫泉山莊小聚,這次邀約,等同於逼着這些人站隊,也是在向外界傳遞消息:所有來的人都已經投入我的門下。
封瑾年自然要去赴約,齊清嘉以爲自己已經收服封瑾年,齊景珩以爲封瑾年是他的臥底,但他其實誰的人都不是。
封瑾年之所以這麼做,除了給自己留足退路,最重要的是希望這兩個人能同意放他回楚地。
齊清嘉心思深沉,如果封瑾年不投靠於他,爲了楚地兵權,他一定不會安心放封瑾年回楚地,最起碼不會讓封瑾年完完整整地回去。
而齊景珩也並不是外人以爲的那樣只是一個無用的傀儡,如果封瑾年投靠了齊清嘉,他手中那支只忠於大齊皇室的暗衛一定會送封瑾年上西天。
進退兩難,便只能左右逢源了。
封瑾年吊兒郎當坐在齊清嘉準備的宴席上,左右兩邊的婢女在爲他倒酒的時候,想盡辦法往他身邊蹭,這些人是齊清嘉準備的,他便是再噁心,也只能逢場作戲。
身邊濃烈的脂粉味讓封瑾年覺得自己的鼻子快要壞掉,他比任何時候都懷念初韞身上的牡丹花香,也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同初韞一樣,讓他覺得舒心快樂。
在溫泉山莊待着,他除了要應付齊清嘉、諸位世子,並且基本每天都有酒席,當真是煩不勝煩。
旁人的明譏暗諷、濃郁的酒氣、糜爛的生活,這些原本稀鬆平常的一切,竟讓封瑾年生出窒息的感覺,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和初韞在一起時那種輕鬆快活的氛圍,再面對這些人和事,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作嘔的欲望。
好在初韞給他準備了不少醒酒湯、他已經用習慣的玉枕、合身的衣服冠帶……有了這些東西,雖然還是比不過在世子府舒心,但封瑾年好歹能過得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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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留了三四天的時間,封瑾年已經生出厭煩之心,但他卻不能離開。
原本封瑾年以爲齊清嘉的這次邀約只是爲了圈定自己的陣營,但來了這麼久,封瑾年覺出不同尋常的味道。
比如他第二天飲的酒中似乎下了迷藥,再比如夜裏會有人來他的房間探看他的脈象。
不止這些,今日封瑾年好端端走在路上,竟然有個丫鬟粗心地沒有放好花盆,花盆從高空摔下來,險些砸到封瑾年。
如果不是有侍衛及時出現,推了封瑾年一把,他的腦袋只怕要開花。
封瑾年又觀察了其他幾位世子,發現他們多多少少也都出了些狀況。
由以上這些事情推斷,封瑾年懷疑齊清嘉此次的目的不簡單,只怕他劃分陣營爲實,藉機試探他們也是真。
齊清嘉還是不相信他們,想試探他們是不是真的是草包,是不是真的不會武。
覺察到這點,封瑾年只能小心再小心,不讓齊清嘉抓到他的把柄。
一直又過了兩三天,齊清嘉才放他們回去,封瑾年歸心似箭,回到世子府就着封一去把初韞叫來。
封一站在封瑾年面前,愣神許久。
封瑾年挑眉看他,“發什麼愣?還不快去叫人。”他的聲音已經有了怒意。
“世子不是讓我們把秦姑娘送到秦府了嗎,您難道忘了?”封一面露疑惑。
封瑾年臉上淡淡的笑意猛然收回,露出比封一還要迷茫的神情,“你在說什麼?”
封一以爲封瑾年沒聽清,繼續道:“屬下收到您的消息,昨日已經把秦姑娘送到秦府了。”
“什麼秦府?那個秦府?”封瑾年聲音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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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郡守秦明大人的府邸。”封一回答。
封瑾年聽到這個答案,只覺眼前發黑。
湖州郡守秦明,這個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是之前他爲把探子安插入宮,特意送到齊景珩面前的臥底。
齊清嘉掌握世族,齊景珩就把主意打到了寒門頭上,他提拔了不少寒門士子,只是這些人在齊景珩的嚴防死守下,沒有一個爬上高位。
後來齊景珩學聰明瞭,不再把這些人安排到朝堂,而是把他們放出去做地方官,以便保存實力,秦明就是其中之一。
秦明以寒門之身,被舉爲湖州孝廉,有了做官的機會,在封瑾年的囑咐下,他並不格外表現自己,是以雖然他被齊景珩收入麾下,卻並不是很受重視,也沒有成爲齊清嘉重點攻擊的對象。
這樣的身份,既有機會送女兒入宮,又不會太顯眼,很合適被送入宮的探子掩藏自己,專心爲封瑾年做事。
爲了布這步棋,封瑾年用了整整六年的時間,從秦明該如何表現才能取的齊景珩的青睞,到如何安排好探子的身份不被發現,每一步,他都慎之又慎。
甚至當封瑾年覺察到自己對初韞生出不一樣的心思後,他都沒有立刻叫停這個計劃,思索着一定要想一個萬全之策。
經過溫泉山莊的這段日子,封瑾年對初韞的思念越來越深,意識到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失去初韞,他這才忍痛決定放棄這個計劃。
可現在,封一竟然說初韞去了湖州,這讓封瑾年如何接受。
“你說什麼?”封瑾年的聲音忍不住發顫。
封一這時才意識到不對勁,一顆心緊緊揪起,立刻跪倒在地:“是秦姑娘親口同屬下說,世子要屬下把秦姑娘送到湖州。”
封一原本和楚無雙有相同的擔憂,很害怕封瑾年會爲了初韞放棄曾經的計劃,雖然他不知道這個計劃具體是什麼,但也知曉封瑾年爲這件事費了很多心思,在初韞親口告訴他,封瑾年讓他把她送到湖州的時候,封一很是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沒有跟錯主子,更佩服封瑾年爲了大業犧牲的決心,可現在封瑾年的反應告訴他,一切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
“你確定是她親口說的?”
聽着封瑾年顫抖的聲音,封一只覺大事不妙,他把頭垂得更低,“確實是秦姑娘親口說的。”
“去,去把楚無雙叫來。”
離開前,封一大着膽子看了一眼封瑾年,封瑾年臉上的寒意,讓封一想起了十幾年前鎮南王妃死後封瑾年的樣子——他身上縈繞着冰冷、嗜血,以及鋪天蓋地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