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室內,陸景行看着房間內悲傷濃重的蘇念,心如刀割。
他想要給她一個擁抱,但心裏清楚,他現在沒資格。
回程。
車內兩人寂靜無聲。
等陸景行將車開到悼念廳,才發現蘇念已經睡着了。
連着兩天兩夜的不眠不休,她終是撐不住了。
陸景行看着她平靜的睡顏,不忍叫醒她,就讓她在車裏睡着。
“嗚嗚……”
不知道蘇念夢到了什麼,突然在夢裏哭起來。
她身體抽搐着,壓抑的抽泣聲,聽得人心裏難過極了。
這一刻,陸景行的心臟就像被鐵鏈緊緊捆住一樣,血肉被勒緊的壓迫,讓他面色死人一樣慘白。
他伸手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把她緊緊擁在懷裏。
蘇念這會在夢裏,不知把他當成了誰的替身,抱得緊緊的。
陸景行長出一口氣,一動不敢動,生怕碰碎這難得的夢境。
過了一會,陸景行也撐不住,眼皮發沉。
蘇念多久沒睡,他就多久沒睡。
此刻,擾亂他心緒的人就在懷中,他終於鬆懈下來,沉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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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到男人綿長均勻的呼吸聲,蘇念突然睜開眼,眸光在黑暗裏,炯炯發亮。
沒錯,她根本沒睡着。
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在身邊,她怎麼可能睡得着!
她瘦瘦的身軀從陸景行懷裏輕易掙脫出來,陸景行毫無防備地靠在椅背上。
月光落在他冷俊明朗的臉上,這副迷惑人的面容下,裝着一顆狠辣無情的心臟!
蘇念看着駕駛座上的安全帶,心底冒出一個邪惡的念頭,就是——
殺了他!
她所有的痛苦和絕望,以及蘇家的滅頂之災都來自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
只有殺了這個罪惡的源頭。
爸媽才能安息長眠。
殺了他後,自己再去地下跟爸媽團聚!
她抽出那根安全帶,繞向椅背,一圈又一圈。
最後一道時,她手掌發抖,眼淚洶涌落下來。
她連雞都沒殺過,更別說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久久,她都沒能勒下最後一道。
突然,一道低沉暗啞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寧靜。
“怎麼不繼續了?”
陸景行睜開眼,漆黑的眸被月光映照着,情緒難辨。
他擡手用力按住她拉着安全帶的手背,音色低冷:“要我幫你嗎?”
蘇念大腦空白了一秒。
憤怒、不甘、痛恨,齊齊涌上心頭。
她錯失了機會,以陸景行的性格不會給她第二次得手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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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如決堤的湖,失控般涌下。
陸景行呵出一聲笑,“哭什麼,是沒成功氣哭的麼?”
蘇念哭得說不出話,肩膀發抖,眼底心底都是痛恨,恨自己無能,連殺人都不敢。
陸景行看她哭,心又開始疼了。
這個女人,怎麼總是能一次又一次撬開他冷硬如鐵的心臟。
他之前以爲,自己對她只有恨了。
可現在,他又覺得恨不恨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
他們之間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病態關係,愛恨交織並行,無法迴歸愛本身,也無法徹底以恨結束。
但有一點是清楚明確的,他不想放開她。
陸景行想到陳嬌的那些謊言,如果陳嬌的話都是謊言,那麼關於她得絕症的事,會不會也是真的。
這一刻,陸景行心底是慌張的,不安的。
他禁錮住她的臉,眼底的情緒難言,“蘇念,我們扯平了,但我不會放開你,你最好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是在請求,而是在告知。
即便知道此刻說這種話,會讓她有多反感,他還是要說出來。
反正不管怎樣,她都會恨他,不是嗎?
“總有一天,我會給你這個機會。”
他說的是——殺他的機會。
蘇念絕望了,嗓音裏全是痛苦的哽咽:“陸景行,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擺脫你?”
“你休想!”
陸景行眼皮跳起,厲聲道:“你要是敢死,那些曾經幫助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蘇念像是沒聽見,她不怕死,卻怕一直帶着仇恨痛苦地活着。
陸景行搖着她,警告道:“你記住我的話。”
蘇念不想再說話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
今天是蘇父火化的日子。
傅司宴和明溪也來參加最後的告別。
火化完成後,蘇念低聲道:“陸景行,我爸的遺願是海葬。”
陸景行皺眉看着她,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上車前,蘇唸對明溪說一句,“溪溪,能和你做閨蜜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一句話讓明溪眼眶瞬間通紅,淚如雨下。
她拉着蘇唸的手腕,泣不成聲道:“我就在這等你。”
蘇念點點頭,上了陸景行的車。
陸景行看她看得很緊,可以說是放下一切事情,寸步不離。
蘇念看到他袖子捲起的手臂上,她咬的牙印還在,還能看到裏面翻紅的肉。
那傷口,像是一點都沒處理過。
陸景行順着她的眸光,低聲道:“我想留着它。”
他說的是那個牙印。
蘇念緊緊皺眉,後悔自己衝動咬了他。
她不想給這個畜生留下任何印記。
等到了海邊,蘇念隔着鏈條把蘇父的骨灰撒在大海里。
這會,她眼淚已經流乾了,再流不出了。
回想最近發生的事,被小三,遭毒打,得絕症,受誣陷,進局子,再到現在,她失去兩個至親。
明明只是幾個月內的事,卻像幾個世紀一樣難捱。
她撐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了。
她都想對自己說:你真棒,起碼勇敢過了。
海葬結束,一陣風吹來。
蘇唸的黑色帽子被風吹落,飛到兩三米遠的距離。
蘇念驚呼一聲,“帽子,我的帽子。”
然後不顧一切就要衝過去撿帽子,被陸景行死死攔腰抱住。
“你瘋了!”陸景行呵斥她,“那邊是落石區,很危險!”
蘇念悲痛欲絕地哭起來,“那是我爸爸送我的!是我爸爸買給我的!”
陸景行皺眉,“你站着別動。”
他走兩步,跨過鏈條去撿帽子。
剛拿到手裏,就聽蘇念在身後喊他。
“陸景行!”
男人轉身,只一眼,神魂俱碎!
蘇念已經翻越鏈條,站在陡峭的山石上。
她短暫的一生,終要以殤終結。
可她慶幸,自己終於不用再活得可笑,可悲,可憐了!
蘇念眼底血淚翻涌,無邊無際的恨:“恭喜你,終於成功把我殺了!”
隨後,她笑着後仰,以折翼的姿態墜落,消失。
“不!!!”
陸景行撕心裂肺的一聲吼,瘋了一般衝了到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