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青色長衫的少年踱步走進來。
他的視線在鎮北侯夫人臉上掃了一眼,成功逼得對方渾身發顫後,這才轉眸望向雲卿。
“阿姐,你出門有些時辰了,我來接你回府。”
雲卿緩緩收斂了臉上的冷意,笑着說了聲‘好’。
不等她擡腿,鎮北侯夫人先她一步衝到少年面前。
她仰頭定定的看着他,雙眼開始發紅,泛酸。
像!
實在是太像了!
這孩子與永寧侯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不用去查,她也能肯定他就是她那夭折的麟兒。
顫着手朝他臉龐探去,試圖撫摸那俊秀的五官輪廓。
雲錚下意識閃身,輕巧的躲開了她的觸碰。
他不曾與這女人相處過,所以毫無感情可言,纔不會顧及她的感受呢。
要命有一條,但想讓他認她,做夢。
這世上除了阿姐,他誰都不認。
鎮北侯夫人的手掌落空,無力的垂了下來。
“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雲錚嗤的一笑,絲毫不給她面子,“從未見過,不知。”
說完,他拉着長姐的手朝外面走去。
鎮北侯夫人一急,連忙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女兒恨她,情有可原。
但兒子不該對她這麼冷淡。
“我是你母親,我是你母親。”
一連說了兩遍,聲音發顫,裏面夾雜着傷感與不甘。
雲錚看了看攥着自己袖子的手臂,又看了看面前隱含期待的女人,突然笑了起來。
“我的母親,如今奉養在永寧侯府的後院裏,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說完,他手一揮,直接將對方甩得癱坐在了地上。
原本不想與她多言的,可走了兩步後,還是緩緩停下了腳步,回頭朝她望去。
“以後少出現在我阿姐面前,你鎮北侯府有什麼招數,儘管衝我來,我奉陪到底。”
說此一頓,過了幾息又補充道:“我阿姐嫁過人又如何?除了皇室公主,誰也尊貴不過她,
你也別不服,她的底氣,她的脊樑骨,是永寧侯府滿門忠烈爲她撐起來的,由不得你輕踐。”
話落,他拉着雲卿大步往外面走。
癱坐在地上的鎮北侯夫人蹙眉望着姐弟倆的背影,緩緩收攏手掌,緊握成拳。
這倆孩子都有主意得很,像極了他們的父親,還挺棘手的,只能徐徐圖之了。
雲錚將長姐拉出雅間上了馬車後,開口問:“就這麼個鐵石心腸的女人,也值得你傷心?”
雲卿不禁失笑,“你哪裏看到我傷心了?”
之前確實有點想不通,可今日見過一面後,她徹底釋然了,也放下了。
那個女人從始至終都沒愛過她,不值得她勞心勞神。
至於後位,各憑本事吧。
有阿錚在,雲家軍便是她最大的底氣。
更何況還有那人護着她,她輸不了。
頂多頂多就是麻煩點。
雲錚盯着她瞧了片刻,見她面目清朗,籠罩在眉眼間的陰鬱也消散了,不禁鬆了口氣。
好在他阿姐夠清醒,也懂得取捨,不然怕是要着那女人的道,從此一蹶不振。
“阿姐,陛下若肯立你爲後,我便不阻止你入宮了。”
反之,他若因爲北境的壓力而妥協,最後決定立蘇家女,那就別怪他這個做臣子的不懂事,與他玩陰的了。
他的阿姐絕不可能屈居蘇氏女之下,做一個卑躬屈膝的妃嬪。
雲卿笑着點頭,“阿姐心裏有數,你不必擔心我,儘快熟悉軍營運作,接管雲家軍爲重。”
“嗯。”
…
雲家三房。
雲瑤的院子裏,一陣陣噼裏啪啦的瓷器碎裂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好一頓發泄過後,雲瑤這才癱坐在軟榻上。
剛開始她還以爲那只是個意外,直到裴玄身邊的女殺手現身,告訴她雲卿正在珍品齋對面的茶樓裏喝茶,她才恍然大悟。
這就是個套,而設局之人便是雲卿。
那踐人爲了阻止她入宮,不惜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毀她清白。
真是可惡至極!
“姑娘,咱,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是那東齊六皇子真的登門拜訪,您的閨譽豈不是要盡毀,以後咱們還怎麼入宮參選啊?”
一旁的墨雨壯着膽子詢問。
雲瑤猛地閉上雙眼,氣得渾身直髮顫。
她之前認爲雲卿是侯府嫡女,不屑於用那些陰私齷齪的法子打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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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她還是高看了那毒婦。
怎麼辦?
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事要是傳開,她還怎麼在萬壽節上大放異彩?
靜默片刻後,一個計策涌入了腦海,她睜眼獰笑了起來。
“那就乾脆點,直接殺了那東齊六皇子,讓他永遠也開不了口。”
墨雨想了想,試着道:“他畢竟是一國皇子,殺掉的話會很麻煩,要不想法子讓他得個病,在榻上躺幾日?”
雲瑤斜睨向她,嚇得她急忙跪倒在地。
“奴婢失言,請……”
不等她說完,雲瑤突然插話道:“什麼失言,我覺得你這法子甚妙,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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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瑤起身走到窗前,冷眼朝侯府方向望去。
“你派人去趟慶國公府,讓裴世子將那會易容的女殺手借我用一下,就說我找到對付雲卿的法子了。”
墨雨應了聲‘是’,好奇的問:“姑娘打算做什麼?”
雲瑤陰毒一笑,“讓她扮個人,去青葉的跟前說幾句話,逼那蠢丫頭心甘情願的爲我辦事。”
聽她這麼一說,墨雨立馬就猜到了她的意圖。
若想摧毀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忠誠,用離間之計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奴婢知道了。”
…
珍品齋對面的茶樓雅間內。
鎮北侯夫人靠坐在窗前,冷冷地注視着外面熱鬧嘈雜的街道。
她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也深知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雖然對長女有所愧疚,但這改變不了她想要扶持幼女上位的決心。
領着鸞兒回京的那一瞬,她就告訴自己,這南蕭的皇后,只能是鎮北侯府驚才絕豔的嫡女。
卿兒雖然出身名門,但畢竟嫁過人,自身也不如鸞兒那般優秀聰慧,這後位還輪不到她來坐。
“母親這是心疼雲氏女了,想要改變主意扶持她?”
耳邊突然響起繼子的調侃聲,拉回了她恍惚的思緒。
貴婦人眼底劃過一抹厲色,轉瞬即逝。
她嫁給鎮北侯之後不曾生育兒子,這也就意味着她日後要看繼子的臉色過活。
爲了給自己留條退路,必須扶持親生女兒登臨後位,這樣她的晚年纔有保障。
“騫兒說笑了,我那長女恨我入骨,我又豈會助她?還是鸞兒最適合當皇后。”
蘇騫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問:“那你剛纔怎麼不向她說出永寧侯死亡的真相,給她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