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珩說話算話，下了朝便來看初韞。
“陛下聖……”沒等初韞說完，齊景珩便拉着她進入殿內，一邊走一邊問，“封號你可喜歡？”
他放慢腳步，和初韞並肩行走，視線直直鎖定在她身上，並不容許初韞避而不答。
“喜歡，多謝陛下厚愛。”初韞迎着齊景珩的目光，莞爾一笑。
瞧着初韞眼底晶亮的光，齊景珩竟然有些不敢同她對視，畢竟比起她真心實意的感謝，他冊封她的的用意並不純粹，甚至是懷着算計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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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心思不配暴露於光明之下，更配不上她的感謝。
齊景珩笑得勉強，移開目光，看向前方，“喜歡就好。”
初韞卻以爲自己的表現沒讓他滿意，另一只手不由覆在齊景珩手上，小心翼翼開口，“陛下深恩，臣妾無以爲報，只求陛下順心隨意。”
她像從未出過深林的幼獸，試探着表達自己的心意，直白得讓人心顫，齊景珩不得不停下步子，認真看向她，“朕知道了。”
她越陷越深，慢慢交付真心，他本該高興的，可不知怎的，齊景珩心底蒙上了一層陰霾。
接下來一個月，落櫻殿可謂盛寵，風頭之盛，所有人都不敢小覷。
“雅妹妹，你剛入宮時，我就同賢妃姐姐說過，這批新人裏屬你最出挑，果然你一進宮就是貴人，後又升爲良媛，只是沒想到，我和賢妃姐姐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如今昭嬪妹妹豔壓後宮，倒穩穩壓你一頭。”淑妃話說得不客氣，半點面子也沒給雅良媛留，明譏暗諷，說雅良媛不爭氣，反正她人已經投靠賢妃，淑妃沒打算給彼此留餘地。
雅良媛，也就是從前的雅貴人捏緊手中的帕子，臉上卻帶着笑，“淑妃娘娘說笑了，臣妾資質粗苯，萬萬比不上昭嬪娘娘。”
雅良媛入宮時頗有點心高氣傲，誓要在宮裏混個名堂，可一上來就被淑妃針對，害得她不得不投靠賢妃避難，如今能得個良媛的位分也全靠賢妃提拔，淑妃是個瘋的，在初韞得寵後，行事更加沒有顧忌，將她壓制地死死的，也把她那點高傲徹底碾碎，她不得不避開鋒芒，不與淑妃有口舌之爭。
雅良媛不接招，淑妃覺得無趣，調轉話頭，看向賢妃，“說起來昭嬪妹妹也是個人物，慣會討陛下歡心，看看人家，從常在到貴人，再由貴人到嬪，位分升得像坐了馬車，想來用不了多久，我和賢妃姐姐也是比不得了。”
賢妃老神在在，笑得溫婉，“昭妹妹如此得陛下喜愛，自然不凡。”
淑妃嗤笑一聲，眼神冷得徹底。
她說話不好聽，陰陽怪氣又刻薄，但卻說的卻是實話。
初韞位分升得太快，能來參拜太后的，良媛是最低一等，大家都苦哈哈熬資歷，一步步走過來，不知吃了多少苦纔有今天的地位，偏初韞特殊，越級成爲貴人還不算，昨日陛下又下旨，封她爲嬪，連跳數級，宮裏出了這樣一個寵妃，再與世無爭的性子也坐不住了。
陛下把昭嬪護得緊，平日裏有人邀她品茶賞花，都被擋了回去，說起來，有很多人還沒有見過這位風頭無兩的昭嬪娘娘，今兒是她第一回來給太后請安，衆人都翹首以盼，想看看昭嬪的真面目。
淑妃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也不和她別苗頭，面上應付着她，心裏卻都在等初韞。
“昭嬪娘娘到——”
聽得小太監通稟，衆人齊齊側目看去。
一道倩影映入眼簾，女子身着淡藍色宮裝，面如芙蓉，眼波流轉，是個實打實的美人，容貌之盛，哪怕是以容貌爲傲的淑妃也隱隱落入下乘。
如斯美人，怪不得陛下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淑妃臉上的笑維持不住，竟然當衆冷下臉，其他人也笑得勉強，只有賢妃面色如常，可她隱在袖中的手卻猛然收緊。
“臣妾見過賢妃娘娘、淑妃娘娘……”初韞福身行禮，在場宮妃只有五六個位分在她之上，她一一行禮，姿態放得很低。
淑妃沒說話，斜睨着初韞，眼底結着厚厚的冰霜。
賢妃率先開口，拿出自己的態度，“昭嬪妹妹請起，你我姐妹，何需多禮。”
有她開口，初韞道過謝後，直起身，款款落座。
“昭嬪妹妹架子不小，一個月來竟然連殿門都沒出過，難道陛下還拘着不讓你出門不成？”淑妃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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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韞解釋，“姐姐誤會了，臣妾幼時寄居寺廟，並不常外出，這習慣一時改不掉。”
溫溫柔柔的腔調，齊景珩喜歡，淑妃可不喜歡，她聽得火氣大，覺得初韞就是憑藉這副樣子勾了齊景珩的魂兒，正要發難，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太后娘娘駕到——”
淑妃熄了火，默默把責難的話嚥進肚子，一改懶洋洋的坐姿，直起背，端端正正坐好。
一向嬌縱的淑妃都像老鼠見了貓，足見太后積威深重。
初韞擡眼看去，烏泱泱一羣人簇擁着一人慢慢走來。
太后喪夫喪子，常年穿着白衣，髮髻上沒有多餘的飾品，唯有幾根玉釵，觀她打扮，並不匹配她大齊太后的身份，反倒像尋常人家的喫齋信佛的老夫人。
只有看到她那雙眼睛的時候，才能覺出她和尋常婦人的不同。
太后的眼睛像兩口枯敗的深井，深不見底，又蕭條寂寞，裏面埋葬了很多東西，那是歲月的積澱，也是三十幾年深宮生活帶給她的無邊的孤寂和痛苦，與她對視久了，很容易被她眼中的死寂影響，生出負面情緒。
難怪大家都很怕太后，這樣一個死氣沉沉又和齊景珩有深仇大恨的人，誰也不知道她哪天就會發瘋，自然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太后坐下後，目光輕輕掃向下首的宮妃，看她們跪着行禮，遲遲沒有開口讓衆人起身。
約莫着過了一刻鐘，身邊嬤嬤輕咳了一聲，太后才道：“哀家年紀大了，竟然沒注意你們還跪着，快起來吧。”
很快她又不鹹不淡道：“昭嬪先別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