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差把程月娥誇到天上去了。
可程月娥都不在乎，她只是暗暗期待。
他，也會誇自己嗎？
蘇染染原本聽着這些吹捧，埋頭專心喫她的小圓子，眼角餘光瞥見程月娥在看自己的丈夫，女人的第六感幾乎立刻就讓她讀懂了對方的真實想法。
雖說顧靖琛喜歡誰，要跟誰在一起，不關她的事，反正她們早晚是要和離的，但當衆給她戴綠帽子，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又不像顧靖沅那麼好的修養，對外形象都快成一只綠毛龜了，還能毫無芥蒂地給未婚妻夾菜。
但凡顧靖琛敢誇程月娥什麼，她就，她就，就……
就要小發雷霆了！
手裏的豆沙圓子忽然就不香了，蘇染染默不作聲地放下，同時不時地打量顧靖琛。
她打定主意，一旦對方要開口，她就用雞腿堵住他的嘴。
她蘇染染，決不能讓這麼多人看了笑話！
顧靖琛見妻子莫名其妙氣鼓鼓地盯着自己看，難得心領神會了一次，故意想要逗逗她。
只見他薄脣輕啓，蘇染染火速抄起雞腿。
下一秒，顧靖琛手握成拳，咳了幾聲，然後無辜地扭頭，看向雞腿舉在半空的蘇染染。
“娘子，你怎麼了？”
蘇染染頓住了。
她的手生生修改了路線和弧度，轉而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沒什麼。這雞腿不錯，我再喫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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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顧靖琛故意拖長音調，“那娘子慢慢享用。”
方纔蘇染染在後花園舌戰貴女的事情，只有少數人知道，並沒有大面積傳開，但林飛燕也在其中。
她是武將之女，家風豪爽，又是被嬌寵着長大的，平常說話就沒什麼遮掩，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這次在好姐妹的面前被蘇染染下了面子，連同上次在宮門口，蘇染染一個不受寵的小王妃，公然拒絕她，總覺得有氣憋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非要發作了纔行。
這樣想着，她朗聲道：“好熱的天氣，王妃一直圍着絲巾，不嫌熱嗎？不如把絲巾摘了吧，喫飯也能鬆快些。”
蘇染染上次被侯三掐了脖子，淤青一直殘存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退散。
她怕人家見了，問東問西，自己還得做解釋，實在麻煩，索性縛了絲巾，權當裝飾了。
“我不熱，多謝林小姐的關心了。”她答。
沒想到，林飛燕並不準備放過她。
“王妃爲何執意不肯把絲巾摘下來，難不成是背後有什麼隱情？”
蘇染染終於察覺到了對方的敵意。
她微微一笑：“沒有什麼隱情。倒是林小姐，該喫飯的時候不好好喫飯，總是盯着我做什麼？明明我倆的位置也沒有被安排在一起，中間隔了這麼多人，難不成……”
她說到這兒，忽然故作驚訝地掩住脣：“林小姐，我已經成親了，相公就在邊上。林小姐若是對我有意，也是無法的了，還請收回這顆真心。”
本朝民風開放，民間不乏有好男風，或是好女風之人。
林飛燕是要去參選秀女的，見蘇染染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傾慕她的夢女，這實在是不能忍。
“王妃多慮了。我只是聽說，王妃前陣子被歹人給擄了去，隔了好久才找到，找到時，在後山的密林裏，衣衫襤褸，今日又見王妃一直圍着絲巾，所以關心一下而已。”
歹人，擄走，密林，衣衫襤褸。
每一個詞單扔出去，總覺得要給顧靖琛嚴嚴實實戴個帽子。
賓客們都是體面人，沒有明着竊竊私語，但也暗自交換了眼神。
蘇染染來了脾氣。
正打算辯解，一旁的顧靖琛忽然握住她的手。
溫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柔荑，傳來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知道林小姐是從何處道聽途說來的。我娘子沒有遇到歹人，她是去幫忙救人的，至於衣衫襤褸，不過是裙子被勾破了一處，便是春闈狩獵，女郎也偶爾會碰到這樣的意外，何況是在密林裏。”
他三言兩語澄清了蘇染染被歹徒澱/污的傳聞。
頓了頓，又道：“我這個人一慣眼裏揉不得沙子。我愛我的娘子，珍視她，也尊重她，倘若有什麼流言蜚語，不利於她，我絕不會姑息。”
林飛燕抿了抿脣，不敢再挑事。
程月娥則是身形輕晃了一下。
他說他愛蘇染染。
那她呢？
她又算什麼？
心不在焉地結束了宴席，程月娥想借口送送賓客，去見顧靖琛，被母親叫住了。
“月娥，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該明白自己要嫁的人究竟是誰。”
程月娥把頭扭到一邊，做無聲的抗議。
“你是程家的女兒，你身上肩負的，不僅僅是你自己的未來，還有程家的。你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生骨肉，娘肯定會爲你籌謀，不會害你的。”
程月娥根本聽不進去這話。
“我喜歡的是靖琛哥哥，孃親如果真的是爲了我好，就該讓我和靖琛哥哥廝守一生，而不是讓我嫁給一個我根本不愛的男子！他救了我，他爲我毀了容，我怎麼可以背信棄義，置他於不顧！”
程夫人看着女兒這副執迷不悟的樣子，冷了臉。
“你說你喜歡他？那好，我問你，你有沒有看過他面具之下的另一張臉呢？”
程月娥慌亂地別開眼，滿是心虛。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程夫人不忍把話說得太重。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喜歡的，是從前那個溫柔俊朗的顧靖琛，還是顧靖琛這個人？倘若你天天和現在那張臉朝夕相對，你捫心自問，你還會不會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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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月亮悄悄隱入雲層。
此時的程府，悄然安睡，聽不到人聲，只有樹上蟲鳴偶爾的聒噪。
寂靜夜色下，有一抹嬌小的身影極快地移動到牆根處，然後足尖輕點，一個縱躍，就翻過了矮牆。
蘇染染憑着白天在程府瞎逛時的記憶，摸黑到了書房門口。接着，她悄悄拉開外側的窗柩，動作極快地跳了進去。
怕驚動家丁，她不敢點燈，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火摺子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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