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珩利用齊清嘉給的精兵,查抄了太尉府和丞相府,太后孃家他也沒有放過,所有男丁流放嶺南,女眷沒入教坊。
昔日盤踞在大齊權力頂峯的三個家族驟然倒塌,明面上的罪名是謀害皇嗣,可真正的聰明人卻能看出更深的門道——先皇執意削藩,打壓世族,雖然功敗垂成,但並非一點成效都沒有,更不要說,先皇之上再數三代的皇帝也都或多或少、明裏暗裏打壓過世族,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世族攬權多年,百年前甚至能決定皇帝的廢立,換了誰做皇帝都受不了,再上這些年世族子弟越發不成器,能幹的沒有幾個,搜刮民脂民膏卻是好手,落敗不過早晚的事。
可以說,世家的頹勢早已顯現,只是他們太過驕傲,自覺無人能撼動他們的地位,如今被齊景珩打了個措手不及,也是咎由自取。
齊景珩出力,外加承擔惡名,終於將這被世族子弟把控的朝堂撕開一條口子,先帝奉爲上賓的前老太傅裴大人親自出山,長跪於宮門外,請求齊景珩改革入仕途徑,廢孝廉、棄徵辟,改用考試選拔官員。
裴大人自身寒門,由先帝徵召入朝,當年也是激進的改革派,可惜兵敗如山倒,先帝鋪的局面太大,得罪了太多人,又引來外敵,可謂四面楚歌,改革最終失敗,先帝身故後,裴大人也被排擠得在朝堂待不下去,只能辭官回鄉,老大人聽說世族出了事,頓時來了精神,催促車伕趕着馬車,一路顛簸入京。
身爲庶族,裴大人做夢都想看到寒門出身的學子不被門第聲望束縛,能夠憑藉真才實學,入朝爲官,而不是屈從於世族的銀威,委身做那朱門走狗,一輩子被世族壓得擡不起頭。
有裴大人出面,寒門學子心神振奮,紛紛跪在皇城外祈願,希望得到國家公平的對待,甚至也有百姓加入其中。
掌權者不過廖廖,寒門黎庶不知凡幾。
那麼多人請願下跪,爲了一個共同的目的不惜己身,場面是很壯闊的。
當落日餘暉映照在這些人臉上時,很多人看到了一種名爲希望的光芒。
大齊,或許真的會迎來全然不同的未來。
“陛下,你對裴老大人所言有何看法?”齊清嘉不動聲色發問。
兩人站在皇城上向下望,正好能看到伏跪在城外、黑壓壓的人羣。
齊景珩很沒有所謂道:“不知道,這些侄兒都不懂,皇叔拿主意就好。”
他彷彿沒有意識到只要他鬆口答應,就能得到天下庶族的好感,甚至連他的皇位都會就此穩如泰山。
齊清嘉哦了一聲,幽深的眸閃過一抹笑意,“那便交給皇叔來決定吧。”
居高臨下,俯瞰衆生的感覺,確實很好,深沉如齊清嘉,胸中也激盪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快感,一時忽略了身旁齊景珩諷刺的目光。
*
應付完齊清嘉,齊景珩回到了勤政殿。
初韞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小產給她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傷,哪怕日日用珍稀藥材養着,她都沒有轉醒的跡象。
齊景珩眸中閃過刺痛,輕輕坐在牀榻邊。
“阿韞,傷害你的人都付出代價了,不會再有人敢動你分毫,你莫怕,快些醒來吧。”
“養在落櫻殿的梔子花開得很好,等你醒了,我們一起去看花。”
“你答應過我,會一直陪着我,你不能食言。”
……
齊景珩說了很多,但牀上的人兒始終沒有給他迴應。
“無妨,你若是不想說話,聽我說便好,反正我們還有那麼長的日子。”齊景珩握住初韞的手,喃喃道。
“阿韞,我有一樁喜事要告訴你,很快我就不用仰人鼻息了,到時候我便立你爲後,一輩子守着你一個人。”
*
就在齊清嘉準備代天子下令,推行考試選拔官員的政策時,幾個藩王竟然聯合北狄人公然謀反。
他們大開領地,北狄人如入無人之境,攻勢迅猛,很快佔領大齊數個邊鎮。
鎮南王伏誅,大齊沒有了常勝將軍,一時間人心惶惶。
齊清嘉身爲攝政王,掌二十萬精兵,自然成了衆望所歸,不管他願不願意,這場仗他都必須頂上去。
不過半日時間,齊清嘉點兵完畢,帶領手下精兵趕往前線,餘下藩王也都出兵支援,新繼任的鎮南王赫然在列。
這場仗自然不是偶然,封瑾年與齊景珩勾結,由封瑾年出面遊說被齊清嘉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藩王謀反,給予北狄人便利,而他本人卻臨陣倒戈,做出忠於大齊的姿態,目的是爲了消除前鎮南王留下的隱患,重新在百姓之間樹立威信,而齊景珩則是想以此事調虎離山,支走齊清嘉,好趁機推行新政,贏得庶族支持。
於齊景珩而言,此事一過,他必然和齊清嘉撕破臉,但他已然得到庶族支持,皇位穩如泰山,齊清嘉輕易奈何不得他,他手中又捏着封瑾年叛國的罪證,想收拾封瑾年根本易如反掌,等再過幾年,他手中權力加強,便能除掉齊清嘉和封瑾年這兩個狼子野心的人,徹底掌握大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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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封瑾年而言,經此一事,齊清嘉元氣大傷,齊景珩掌權,兩人必定鬥得你死我活,他便能從中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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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算盤打得極好,都以爲自己勝券在握。
而齊清嘉在趕赴前線途中,聽聞齊景珩頒佈了推行新政的聖旨,便知曉自己中計了。
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齊清嘉就是太驕傲,也太看不起齊景珩,纔會栽這麼大一個跟頭。
懊悔已是無用,齊清嘉很快振作起來,率領軍隊迎擊北戎人,歷時一個月,終於將他們趕出大齊領土。
齊清嘉多精明的人,意識到北戎人只守不攻,意在搶奪更多的糧食、蔬果,沉下心仔細思量,便猜出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齊景珩捨棄了數個邊鎮,將北戎人需要的過冬糧草盡數奉上,換來北戎人拖住他的腳步。
好一個齊景珩,竟然真的這般不擇手段!
待他返回京城,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如此局面,註定他要和齊景珩鬥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