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聽尊便。”姜懷虞面色泰然自若,“還有誰持有不同看法?”
學童們紛紛緘默不語,不斷搖頭。
“既然衆口一詞,那我們就開始上課吧。”
學童們齊刷刷地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異口同聲地喊道:“先生安好!”
慧依也站了起來,端莊有禮地行了一禮,左側用竹簾隔開的空間,此刻只有她一人,但小嬸嬸曾告訴她,將來也會有其他女孩加入。
她心中充滿了喜悅,從未想過,女孩子也能一同踏入學堂的門檻!
她的目光愈發敬仰地落在姜懷虞身上。
“今天,我們將學習《增廣賢文》……”
白玉京見她開始授課,便輕輕地退至學堂之外,站在窗下,遠遠地望着裏面那位專注教學的身影,心中涌動着難以名狀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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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僅從容不迫地化解了學童們的挑戰,還以自己的理念,激勵女性走進學堂。
她不僅僅是自己成爲了先生,更希望引領更多的人。
真好!
白玉京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又增添了一抹柔情,瞬也不瞬地凝視着眼前的景象。
在福順鎮上,街頭巷尾突然迴盪起久違的書聲琅琅,百姓們聽聞這聲音,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期盼。
這授課之人正是鎮上第一位女先生,她的出現讓衆人滿懷好奇與期待。
這些學童,將會在她的引導下展現出怎樣的風采?
連日來,白玉京清晨便陪伴着姜懷虞及奉昀、慧依踏上通往私塾的小徑,午後又會準時將他們接回家中。
這樣的日常重複了數日,姜懷虞尚未有任何抱怨,反而是謝雯茵率先按捺不住了。
“玉京表哥,你不再打算前往縣城了嗎?”
他們每日如影隨形,出入成雙,讓她感到難以忍受。
白玉京微笑着解釋:“真是疏忽了,沒告訴你,恩師家中迎來了喜事,無暇他顧,便讓我在家中自行研習。”
他轉頭望向姜懷虞,補充道:“我啓程的那天,恰好是你試講結束後的次日。”
姜懷虞嘆了口氣,微笑着說道:“但願不要到了那天,私塾裏連一個學童都不剩,怕不是讓你笑掉大牙?”
“哪有的事?娘子授課方式循序漸進,節奏恰當,我觀察到那個一貫頑皮的姚哲,最近都對你心悅誠服,相信不久的將來,見到你都會頂禮膜拜。”
“或許他只是因爲嚐到了戒尺的滋味,纔對我有所忌憚吧?”姜懷虞半開玩笑地迴應,眼中閃過一絲俏皮的光芒。
自從她進了私塾之後,相較於白家的管教更爲嚴格。
私塾經歷了大半年的沉寂後再度開張,學童們的水平參差不齊,這讓她授課變得尤爲棘手。
既要照顧那些已有一定基礎的學童,又要關注那些開蒙的年幼孩童,因此,她在講課時不得不提高要求,確保每個學童都能跟上進度。
“咱們不妨來個賭局,我敢斷言,那些交付學費的人中,姚哲必然在列。”
“賭什麼呢?”
“輸的人得爲對方揉肩,如何?”
“可行。”
謝雯茵望着那兩人歡聲笑語,彷彿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委屈,幾乎要淚眼朦朧。
他們之間的感情愈發深厚,如同膠漆般密不可分。她不禁着急起來,真的要等到玉京表哥科舉高中,那時他心中是否還能留有一席之地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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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內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憂慮。
……
半個月後,試講圓滿落幕。
依姜懷虞的預算,如果能夠有六成的學童交付學費,就很不錯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學童們不僅都補交了學費,而且還新增了一個男孩和兩個女孩加入。
學堂裏,頓時變得座無虛席,人頭攢動。
學童們帶來的米糧堆積如山,姜懷虞和白玉京難以搬運,姚哲身爲學童裏頭年數最大的,居然主動伸出援手,前來助一臂之力。
孩子們紛紛效仿着他,一個個肩負着重重的包裹,踏着堅定的步伐向白家行進。
一行人身姿挺拔,浩浩蕩蕩地穿行於街巷,引得路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白玉京輕嘆道:“夫人,看來這一次,是你敗下陣來。”
姜懷虞心中亦泛起微微波瀾,淡然迴應:“既已賭,便當服輸。”
如此盛大的場面,早早便引起了白戚氏的注意。
她眼見一羣身着儒雅長衫的孩童們紛紛向自己行禮問安,臉上的自豪之情溢於言表,親切地邀請他們進屋,品嚐香茗與鮮果。
姜懷虞亦隨他們一同在院中歇息,此時,姚哲忽然舉起一只大桃子,虔誠地捧到她的面前。
“先生,請享用這顆桃子。”
姜懷虞並未急於接過,而是先詢問:“姚哲,你跟隨我這些時日,心中有何感觸?”
姚哲已不再是初時的傲慢,而是滿懷敬意地回答:“先生授課生動有趣,學子們受益匪淺。”
姜懷虞輕輕擺了擺手,“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你對女子接受教育如何看待?”
姚哲臉上閃過一絲遲疑,沉銀良久,緩緩道:“我不知如何準確回答,不過,這些日子的親眼目睹,使我深感女子同樣聰慧。比如白慧依,才只有六歲,她便能解答出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術算難題。而且,我家的小妹妹,近日也吵嚷着想要入學堂讀書寫字……”
姜懷虞輕輕嘆息了一聲,彷彿心中承載着無盡的思索。
“事實上,讓你們男女共聚一室,的確存在着不少爭議。然而,這已是我能力所及範圍內,能盡到的最大努力了。孔子曾言,教育無分貴踐,我期望你能摒棄偏見,深入思考。女子雖無法參與科舉,但她們仍可通過學習來塑造自我,她們在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是有她們的價值所在。”
“正如先生這般麼?”姚哲擡起頭,目光中閃爍着疑問,凝視着她。
“並非如此,在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中,我所做的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
姚哲陷入了沉思,甚至沒有察覺到手中的桃子已被姜懷虞輕輕取走。
衆多學童陸續踏入白家的大門,周圍的鄰居們也紛紛聞聲而來,想要一探究竟。
他們聽到學子們對白戚氏一聲聲親切地呼喚“老夫人”,既羨慕又心生歡喜,紛紛湊趣地說些捧場話,稱讚她福星高照。
她的兒子才華橫溢,兒媳孝順賢惠,甚至成了私塾先生。
這真是他們望塵莫及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