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姐是計算機和半導體領域功勳卓着的科學家，更是計算機研究所的創始人之一。
每月除了工資和獎金，還能拿到上級主管部門特別頒發的高級技術人員津貼。
如今，方林竟勸說黃大姐丟掉鐵飯碗，去他的集體企業上班。
辦理停薪留職的大有人在，丟掉鐵飯碗的卻是鳳毛麟角。
黃大姐沉默了幾秒鐘，說道：“小方，能不能詳細地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方林看向劉祕書。
劉祕書苦笑道：“要不我出去抽根菸？”
“劉祕書你誤會了，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些犯忌諱，恐怕會……”
“這年頭犯忌諱的事情還少嗎，你但說無妨。”
劉祕書灑脫一笑。
安慰方林有什麼話就儘管說，縱然內容刺耳，劉祕書也不會給方林打小報告。
劉祕書玩笑道：“你就當我是透明人，我也想聽聽，你能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聞聽此言，方林正色說道：“黃大姐，有些事情其實我不說，你心裏恐怕比我更加清楚，即使研究所今天沒有下馬您的項目，項目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即使你和相關同志夜以繼日地進行技術攻關，我看十年八年，都未必能產生新的技術突破。”
“說一千道一萬，一個錢字能概括所有問題，國家缺錢，下面的科研院同樣缺錢。”
“鐵飯碗雖好，但也有相對應的侷限性，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按照上級下達的指令進行，讓你的技術下馬，相關科研人員即再三爭取，也難以改變大局。”
緊接着，方林開始了他的刺耳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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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國有體制，進入民營企業工作，很多情況都會完全不一樣。
方林有能力從多個渠道獲得資金，更有能力把科研成果變成經濟效益。
直言不諱地點出國有科研單位和民營科研單位的一個最大問題。
前者進行的一切研究，全部依賴上面撥款。
直屬部門給多少，下面的科研單位今年就用多少。
拋開雜七雜八的費用。
最後剩下的資金，有多少可以投入技術研究當中呢？
並且科研院所不是生產單位。
國有公司和工廠有自己的產線，車間，更多的自主權。
能夠通過商品創匯的方式獲得外部資金。
科研院所獲得外部資金的途徑，僅有下面的三產企業。
一旦三產企業效益不好，單位也就斷了外部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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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姐一言不發，劉祕書臉上掛起了一抹苦笑。
儘管方林已經將話說得很委婉。
想表達的意思，依舊清楚地傳遞到二人耳中。
各大國有科研院所既缺乏足夠的資金，更缺乏創造收益的能力。
一切的一切，都要仰仗上級的財政撥款。
撥款多了，能進行的項目也跟着多起來，一旦財政撥款開始縮減，必然有大量項目下馬。
資金朝不保夕的情況下，科研單位能否維持正常運營，都要畫一個問號。
方林所表達的無非是八個字，科研院所體制僵化，人浮於事。
這句話傳到其他人耳中，方林必會被千夫所指。
炫耀民營企業，個體工商戶的優點。
抨擊科研院所的現存問題，的確是有點大逆不道。
黃大姐抿了抿嘴脣，說道：“小方，除了我，你是不是還希望其他科研人員，也能留在你們夏芯公司？”
方林不再猶豫道：“對我個人而言，能夠進入小集體的科研技術人員自然是越多越好。說句不怕你們二位笑話的話，我這個人對於科研技術人員的胃口可是大得很，只愁來得少，絕不會發愁來得多。”
“科研人員的衣食住行，夏芯公司全都包了，沒有配套生活設施，我們公司給他們蓋。”
“住房，子女入學，醫療保障，節假日的物資發放，總而言之，國有單位能給的，夏芯公司也能給。”
時間進入到一九八二年，經濟改革正朝着更快更好的方向發展。
縱觀整個八十年代，夏國每年的外匯儲備，經濟增長，都能讓全球各國爲之震驚。
但是在經濟發展的一片大好的背後，是科研人員的艱苦年代。
發生在計算機研究所裏的爭執不是個例。
在此之前，已經有大量的科研院所，選擇將一系列剛剛開始，或者是進展到一半的科研項目全盤下馬。
一切都要爲了經濟建設讓路，不能產生經濟價值的項目，統統屬於無用的研究。
賣茶葉蛋的勝過造原子彈的。
寧嫁擺攤的個體戶，不嫁拿死工資的科研人員。
這些話，這些事，日後將屢見不鮮。
“小方，我能不能過段時間再給你答覆？”
黃大姐面色猶豫。
方林說道：“我現在承諾得再多，也不見得所有人都會相信，黃大姐，時間會證明一切。”
“凡是進入到夏芯公司的科研技術人員，他們的工資會比現在多出數倍，每月得到的獎金，進行科學研究時的資金撥款，也將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黃大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如果方林描述的這些都能變成現實，丟掉鐵飯碗又有何妨？
夏國實現科技振興，竭盡所能拉短夏國和西方的技術差距，這纔是黃大姐的畢生追求。
其他方面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可是黃大姐這麼想，別的科研人員未必也這麼想。
衣食住行，喫喝拉撒不僅影響着普通人，也是科研骨幹們必須面對的問題。
先去方林的公司瞧瞧。
如果一切如方林所說，真的願意對科研人員給予最大的關懷和支持。
黃大姐這邊沒有任何問題，並且願意配合方林說服那些被方林看上眼的科研人員，一同加入夏芯公司。
劉祕書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方的肩膀，說道：“方林同志，我和吳老會拭目以待，等着看你們公司創造出的經濟奇蹟和科研成果。”
長期跟在吳老身邊，劉祕書對於經濟改制也有自己的見解。
不難聽出方林說的到底是漫天畫大餅，還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對於經濟改革的發展前景，吳老和老首長有着相同看法，摸着石頭過河，千萬不要怕摔跤。
摔倒了爬起來，揉揉傷口繼續前進，總能找到正確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