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素芬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了,並沒有甦醒的跡象。
生命特徵穩定,就是不醒。
就如徐澤修說的,如果不醒來,大概就是成了植物人,一切就看天意了。
北城已經進入八月中旬了,外地各大學生已經陸陸續續趕來北城入學,軍訓。
八月,十分炎熱,蘇南每天都會去醫院陪着張素芬說說話,家屬多陪陪,也許能刺激病人醒來。
這天。
蘇南在家裏陪了會兒小天明,她來到醫院時,發現牀上空無一人。
她驚慌之下,又是驚喜,難道,母親醒了?
蘇南走出病房,見着護士就問:“王護士,我媽是不是醒了?人在哪裏?”
王護士說:“沒有啊,是賀叔推着你母親出去曬太陽了。”
聞言,蘇南心中十分失落,母親沒醒。
“謝謝。”蘇南道了謝,下樓去找賀敬年。
樓下草坪上,賀敬年將張素芬放在輪椅上固定着,就放在樹下,曬曬太陽,透透氣。
在樹下並不是很熱,而且現在還是上午,不是最熱的時候。
賀敬年就坐在旁邊,自言自語的跟張素芬說話,青幫交給蘇南後,賀敬年也是甩手掌櫃,空閒了很多。
“賀叔。”
蘇南走過去,由於張素芬在醫院躺了這麼久,沒有曬太陽,皮膚都白的有點不正常。
賀敬年笑笑:“夏雪來了啊,我跟你媽在這說說話呢。”
蘇南也坐下來,和賀敬年一左一右的守護着母親。
“賀叔,你這幾個月來,一直來看我媽,辛苦了。”蘇南一邊爲母親整理着頭髮,一邊說:“我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也許一輩子都不會醒,如果你有合適的人,還是……”
“什麼合不合適的,這不挺好的,我單身了大半輩子,沒想過再找。”賀敬年打斷蘇南的話:“就這樣挺好的。”
![]() |
隨着日子的流逝,賀敬年也逐漸意識到,在和張素芬的相處中,心裏的想法早已經改變了,起初他是不願意承認,接受,因爲他這些年一直很自豪自己爲蘇慕音守着,做一個純愛戰士。
可他竟然……有想和張素芬過一輩子的念頭了。
起初,他覺得這個想法是罪惡的,可現在,他多麼希望張素芬能醒來,他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張素芬。
賀敬年望着昏迷不醒的張素芬,自言自語:“你媽會醒來的,她這麼聒噪的人,可不能忍住這麼久不能說話,我發現啊,她心裏其實是能聽見我們說話的,也許某一天,她就醒了,醫生的話也不能太絕對。”
賀敬年又繼續說:“你媽這些年真的不容易,她重情重義,是個難得的好女人,慕音當年將你交給她,她不負重託,全心全意的撫養你,蹉跎了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這樣的傻女人,去哪裏找啊,慕音有這樣的朋友,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如果我早點能認清自己的心思,也不會有這麼多遺憾。”
“夏雪啊,其實你媽她是個嚮往愛情的人,年輕的時候,周邊人給你媽介紹了不少對象,她不喜歡,她說兩個人在一起是要有愛情的,而不是像做生意一樣,明碼標價去尋找對等,你媽的原生家庭很苦的,她家裏重男輕女特別嚴重,連生了八個女兒,才生了一個兒子,你媽就是第八個女兒,一出生就被丟尿灌裏,也是命大活了下來…”
張素芬的過去,蘇南沒有聽說過,那個年代的人,竟然這麼苦。
蘇南只是以前聽別人說,有些偏遠的地方,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女兒就扔,男孩就留下,沒想到自己的母親也經歷過,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
蘇南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張素芬當年支持自己生下霍依依和蘇天越,因爲張素芬不希望兩個孩子像自己當年一樣被拋棄。
自己淋過雨,就想替別人撐傘。
蘇南鼻尖泛酸:“那我媽的家裏人呢?他們都還在嗎?”
“應該還在吧,算下來,她父母也有八十多了。”賀敬年說:“當初你媽被送人了的,就距離原來的村子不遠,有個十幾里路吧,養父母身體不好,在你媽十幾歲的時候就沒了,這麼多年,她也一直沒有回過親生父母家,早早就出來打工,後來遇上了慕音,你媽曾跟我說過,慕音就像是她的家人,也許這就是你媽甘願付出一切的原因。”
距離不遠,可在鄉下這麼多年,蘇南真沒見張素芬回去過原來的家庭,這些年張素芬爲她承受了那麼多流言蜚語,原生家庭肯定也聽到一些,可卻從來沒有來幫襯過,看望過。
蘇南頓時很心疼母親,在那樣冷血無情的家庭裏,卻還能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
她沒聽母親怨過任何人。
蘇南抱抱昏迷不醒的張素芬,眼眶溫熱:“媽,你快點醒來吧,我們都等着你醒來啊,依依每天唸叨你,天越也盼着,小天明一天天長大,我們都需要你……”
蘇南溼潤了眼角,她在醫院裏陪了很久,就這麼靜靜的和母親說會兒,會讓她內心平靜很多。
蘇南經常來醫院,護士前臺都熟悉了,她離開時,前臺熱心的說:“蘇小姐,你也別灰心,你母親一定會醒來的,就在前幾天,昏迷了二十多年的人都醒了,你母親也一定會的。”
“謝謝。”蘇南淺淺一笑。
“你母親和那個幸運的女人,一樣有一個癡情守護的男人。”前臺說:“那位病人受到重創,她老公不離不棄,堅持帶着四處尋醫,可真是癡情呢。”
https://www.power1678.com/ 繁星小說
蘇南微笑道:“希望我母親也能如此幸運。”
蘇南還有事,就跟前臺聊了幾句就走了,而就在她走後,一對中年男女從電梯裏出來,男人滿臉笑意,他推着輪椅,輪椅上坐着一個女人,女人皮膚白皙,那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白,明明都年過半百了,猶豫昏迷了二十年,臉上並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
而細看之下,女人的五官與蘇南有幾分相似。
中年男人推着女人往出口走,前臺看見了,笑着打招呼:“陸先生,又帶着你老婆來複查啊。”
男人叫陸豐軍,聽到有人喊他,他笑了笑,點頭:“是啊。”
男人的笑容裏,有幾分異常,憨厚的看起來有點……癡傻,腦子不太正常。
前臺說:“恭喜啊,你老婆康復了。”
輪椅上的女人也回以一笑,她也能走路,只是剛清醒沒多久,身體虛弱,陸豐軍就執意用輪椅推着她。
走出醫院,陸豐軍蹲在輪椅旁邊笑着說:“慕音,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