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琛以爲蘇染染會一直裝死,然而就在他左腳踏出院門的剎那,聽到身後的小娘子道:“謝謝你。”
顧靖琛的眼底一閃而逝笑意。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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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蘇染染受傷以後,就一直是周思雲在貼身服侍。
這天,同往常一樣,丫鬟把早膳交給周思雲,由後者負責送進去,柳寒月忽然叫住她。
“思雲,你的腿還沒好全,早膳給我,我送過去吧。”
她本是好心,但周思雲怕蘇染染的傷勢被發現,防備地搖頭。
“不必了,這種小事情我來就好,柳姑娘去忙自己的事吧。若是沒事忙,就去歇着,看看花撲撲蝶之類。”
柳寒月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愣住了。
這幾日,府裏傳王妃喫壞了東西,得了風疹,不能見風,所以不讓丫鬟們伺候。
蘇染染跟前只有周思雲和柳寒月兩個大丫鬟,原本前者傷了腿,沒法在跟前伺候,柳寒月以爲正是培養感情的好時機。
她在王府裏無依無靠,生怕什麼時候就會被丟棄,於是想抓住一根浮木。
蘇染染人不錯,不難相處,較之柳氏母女不知道要強多少倍,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也是她當初主動提出要做丫鬟的原因。
若是以表小姐的名義暫住,是立不住腳的,她和王爺算哪門子的表親呢,屬實高攀了。
但她主動伏低做小,以大丫鬟的身份留在府裏,做到這份上,誰還能趕她不成?
堂堂淳王府,連個丫鬟也養不起,說出去叫人笑話。
誰知,周思雲瘸着腿也要給蘇染染送飯端水,一下子絕了她的念頭,也讓她生出危機感。
“王妃的病如何了?”她問。
周思雲回憶了一下蘇染染的傷勢,在心裏默默估算,道:“還在發紅疹,約莫還要十來天才能康復。”
柳寒月沒見過誰風疹發得這麼厲害的。
“風疹怎麼會病這麼久,會不會是大夫弄錯了?我幼時得過風疹,後來好了,臉上身上也沒有留下疤,最懂怎麼照料,不如讓我去看看王妃。”
她說着,想往屋裏走。
周思雲急了,老母雞似的伸開雙臂攔住她。
“不行不行,王妃說了,只要我照顧,你別進去了。大夫肯定比你懂得多,還是聽大夫的,你就別添亂了。”
周思雲這人向來是個直脾氣,有什麼說什麼,這次也是一樣,沒太在意她的反應,只是想着早膳該冷了,直接略過她,快步往屋裏走。
柳寒月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她總覺得,周思雲防着她,把她當外人。
可她想不通周思云爲什麼要這麼做。
她雖然無親無故,但起碼有個哥哥疼愛,受王爺重用,十分得臉,自己又威脅不到她。
柳寒月不知道蘇染染受傷的事,思維不自覺鑽了牛角尖。
正出神,聽到有低沉男聲問:“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她擡眼,逆着光,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向她走來,不自覺雙頰微紅。
柳寒月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她和柳芊芊一起回了柳府,柳父將二人一通臭罵,然後下令去佛堂禁閉自省。
柳寒月不受寵,關禁閉罰跪,對她來說如同家常便飯,柳芊芊就不一樣了。
她從前有柳夫人寵着,就算犯了錯,也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從來沒有哪次真的重罰過。
但現在柳夫人沒了,誰都知道她這個大小姐沒了倚仗。
落了難的鳳凰不如雞,下人們都是捧高踩低的勢利眼,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
柳芊芊受不了這樣的落差,她把一切都歸咎到柳寒月頭上。
“都是你,你這個廢物!要是當初你機靈點,肯把一切都攬到自己頭上,我怎麼會落得今天這般下場!都怪你,全部都是你的錯!”
柳寒月看着她癲狂地衝過來,不停拍打自己的樣子,生出一瞬的恍惚。
下一刻,她伸手,鉗住了柳芊芊的手。
“我爲什麼,要把一切攬到自己頭上?”她一字一句地道。
“什麼?”
柳芊芊怔住了。
她習慣了欺負柳寒月,習慣了不把她當人看,認爲她就該逆來順受,承受自己所有的壞情緒。
突然這個泥人,有了反抗。
“計是你娘想的,侯三也是你娘找來的,最後落得這個下場,是咎由自取,憑什麼我要當這個冤大頭?我是庶女,就應該替她去死嗎?”
柳寒月狠狠一推,把柳芊芊推到地上。
後者撞到堅硬的牆壁,痛得眼前一黑。
“就是因爲你這個叛徒,帶着王爺找到周思雲和蘇染染的所在,纔會變成這樣!如果侯三把蘇染染和周思雲都殺了,這件事就變成了無頭懸案,我們都不會有事!”
柳寒月嗤了一聲。
“無頭懸案?王爺盛怒之下,會放過柳府嗎?就算他沒有名目,只要他有這個念頭,總有意外發生。何況,蘇染染和周思雲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們爲什麼要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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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芊芊被嬌寵慣了,並不把人命放心上。
“隨你怎麼說。我到底是嫡女,就算嫁不了王公貴族,去了普通人家,也是當正妻。你得罪了我,我讓爹爹把你當我的陪嫁,去了婆家,還要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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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月氣得渾身發抖。
柳芊芊見自己的話刺激到了她,更高興了。
“你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你是庶女,我是嫡女,只要我想,你一輩子都翻不了身,永永遠遠只能活在我的掌控之中!”
柳寒月嘴脣顫抖,卻無法反駁。
因爲她知道,柳芊芊說的是真的。
這也是她這麼多年,無底線忍讓柳氏母女的原因。
柳老爺的孩子很多,但其他孩子都是有孃的。
有人護着,即使庶出,將來當孃的吹吹枕頭風,嫁得不會太差。
可她就不一樣了。
她娘難產沒了,柳老爺初時覺得她可憐,會額外關照一二,後來孩子多了,便也顧不上她。
再後來,奶孃也走了,她只能靠自己。
爲了能在府裏有口熱乎飯喫,有件暖和衣服穿,她向柳氏母女投誠,爲她們當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