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鬧鐘就響了，江倩一個激靈從牀上坐起來。
現在是凌晨4點半，距離門店早班營業還剩1個半小時，江倩必須趕在5點半前抵達西區一號店纔行。
門店每遲開一分鐘，營業額損失將達八百元之多，也即一分鐘要賣出30碗牛肉拉面。
而營業額則直接關係到兩週之後的考覈結果。
所以，時間就是金錢。
江倩起牀後立馬衝到浴室去洗漱，對着鏡子把頭髮盤成了一個丸子頭，還化了點淡妝來提亮氣色。
可是黑眼圈怎麼也遮不住！
昨天晚上白初然突然強吻她，害得江倩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
即便推開他後，她狠狠地扇了白初然一個巴掌，但是到現在爲止，她心裏面還是很介意。
恨不得用刷子把全身上下，都刷上一遍！
可是這樣就能幹淨了嗎？
白初然爲什麼要這樣做？
想到這裏，江倩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眉筆，一用力竟斷成了兩截。
猛然間，她感到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嘴脣還在囁嚅着：“我恨他！”
意識到狀態不太對勁，江倩趕緊做了幾次深呼吸，所幸恢復了清醒。
一看時間已經5點了，她穿上鞋子急衝衝地跑出了家，掃了一輛電動車騎行去西城區。
大約5點20分，電動車停在了西區一號店門口。
江倩下了車，把電動車上鎖，然後繞着一條小路來到後門。
熬出來的骨頭湯有一股濃濃的肉香，隨着夏天的晨風飄散到各處，吸引了下晚班的年輕人。
他們有的剛碼完代碼，有的則剛趕完工廠的訂單。
所以胃裏空空的，急需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面來填補熬了一個晚上的心酸。
正當江倩準備走進後廚時，她聽見兩個男人的說話聲，好像是在進行交易。
江倩很好奇，於是悄悄走了過去，躲到一堵牆後。
她探出一點點腦袋，努力辨認着那兩個人。
他們站在捲簾門前，店鋪上方掛着一塊“廖記牛肉鋪”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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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繫着圍裙，應該是牛肉鋪老闆，另外一人是個光頭。
從背影不難看出，光頭男是拉面店的老魏。
咦？
老魏不去拉面，在那裏幹什麼？
難道上班摸魚？
可店裏的人不是都說老魏勤勤懇懇嘛！
就在江倩感到困惑之時，她聽見老魏開口說話了。
“便宜一點啦。”老魏說，“35一斤太貴了。我看東頭那家店才賣30一斤，你這兒比人家貴5塊。”
“東頭那家店的牛肉有我家新鮮嗎？便宜有便宜的道理，那貴肯定也有貴的道理。”
“行行行，你再便宜3塊，我就在你家長期訂貨。”
“老魏啊，不是我說你，便宜個3塊5塊的有什麼區別嗎？反正省的也不是你的錢。”
“嗐，你就甭管了！32塊一斤賣不賣？不賣就算了，我還趕着去拉面呢。”
“好好好，賣賣賣。要多少？”
“20斤。”
繫着圍裙的男子把一大塊牛肉裝進袋子裏，放在電子稱上稱。
“誒，正好20斤，640塊。”
“630塊嘍！我明天還過來你家買。”老魏接過牛肉說道。
“行行行，拿去吧！拿去吧！我算怕了你了，沒見過你這麼能討價還價的人。”
“謝謝謝謝，趕明兒我請你喝酒。”
說罷，老魏從兜裏摸出7張百元大鈔，給到了牛肉店老闆手裏。
老闆找給他70元。
他則把零錢揣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裏，然後拎着牛肉走了，面上喜滋滋的，還哼上了小曲兒：“哎，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在走到拐口時，老魏不巧撞上了江倩，他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連小曲兒也不敢哼了。
“江，江姑娘……”他乾巴巴地打着招呼，“早，早上好啊！”
江倩微笑地點點頭，說：“老魏叔，早！”
爲不打草驚蛇，她明知故問道：“您手裏拎着的是什麼？”
“今天要用的牛肉。”老魏的臉上又露出笑容，看來剛纔是他多心了。
江倩沒有搭話，轉身走進了後廚，跟師傅們一一打了招呼。
她拿着工作服去換衣間更換，又戴上了一頂灰色的鴨舌帽。
從裏面出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店門口的鄭澤。
他今天既沒穿西服也沒打領帶，而是像江倩一樣，換上了黑色的POLO衫工作服，頭上也戴着鴨舌帽，手裏還拿着工作表和計時器。
江倩愣了一下，然後走過去打招呼：“早，鄭特助。”
他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似乎猜到她昨晚熬夜了，所以眼眶纔會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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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手上的計時器，6點過1分了。
“遲到一分鐘，扣2分。”他毫不留情地說道，在表格欄上找到江倩的信息，接着用筆做標記。
江倩有些無語，但還是忍住了。
她剛要轉身，忽然聽見他問：“你昨晚熬夜了？”
她停下腳步，看向他，點頭。
“既然知道要上早班，那爲什麼還要熬夜？”鄭澤皺眉，有些責備。
因爲心煩意亂，所以睡不着。
她很想這麼說出來，但沒敢開口，生怕他一生氣又扣分，只能隨便找了個藉口：“昨天晚上有一只蚊子咬我。”
鄭澤沒再追究，只是叮囑她注意休息，並且讓她去收銀臺對一下食材庫存還有相關賬目。
江倩點點頭，把帽檐壓低，快速往收銀臺走去。
剛纔老魏的事她一直覺得有蹊蹺，但她又不好多嘴，這會兒正好有機會來驗證自己的猜想。
她走進收銀臺，從櫃檯上拿起今早的進貨單子，逐一往下看。
牛肉一欄記載的採購價是35元一斤，總共採買20斤，金額700元，簽字人——老魏。
所以，老魏真的把那70元獨吞了？
這和中飽私囊有什麼區別？
不知道他幹了多久。
如果每天如此，那一個月下來也有兩千多元，差不多是一份兼職的收入。
再計算到一年，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那這筆金額就不是小數目了。
江倩把進貨單子蓋上，放回櫃檯，思忖着該如何找老魏套話。
於是一整個早班，她都心神不寧的，而且還被鄭澤罵了一通。
鄭澤說她有心思想別的，爲什麼不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去，還說她太自私了，完全不考慮林天的立場。
她要是被淘汰了，林天也會被淘汰。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江倩微微弓着背，認錯的態度極其誠懇。
她其實很想把老魏偷公司錢的事告訴鄭澤，心裏面卻有所顧忌。
下了早班，江倩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偷偷跟蹤老魏。
老魏在店裏打包了一份牛肉炒面，騎車騎到了一家特殊教育機構門口。
江倩也想進去，但是被門口的保安大叔攔住了。
保安大叔說這裏禁止探視，只有家屬才能進，他問江倩是誰的家屬，江倩卻答不上來。
保安大叔只好把江倩轟走：“姑娘，快回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等等，大叔，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接着，江倩向保安大叔描述起老魏的長相來。
由於老魏長得很有特點，保安大叔很快就知道江倩在說誰。
“姑娘，你找老魏做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好奇。”
保安大叔很是無奈，長嘆了一聲說：“老魏也是個可憐人。家裏有個自閉症兒子不是誰都負擔得起的。別看這地兒看着不怎麼樣，一個月收費要四千塊。這還算便宜的呢。”
聽保安這麼一解釋，江倩心裏也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