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還記得，她和丈夫，還有一衆家丁衝進書房的時候，只剩下一個沾滿了血跡的捕鼠夾子
那是特製的夾子，按理說，那個小賊的手被夾住，光靠他另一只手的力量，不可能把夾子掰開。
他能夠順利逃脫，一定是有同夥。
家丁們在府裏搜尋，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不見人影，只有蜿蜒的血跡淌了一路，到角門就斷了。
這說明，有人在門口接應他。
要麼是騎馬，要麼，是馬車。
可是，那天城防在街上搜尋了許久，最後一無所獲。
宵禁之後，馬也好，馬車也好，走在空曠寂靜的大街上，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找不到。
除非，對方也是位高權重，抹除了一切痕跡。
程夫人眯了眯眼睛。
會是蘇染染嗎？
如果淳王府出面，確實能做到不留痕跡。
更何況，她前段時間纔來過程府，對內部結構非常熟悉，知道書房的具體位置。
但那個女人，上一次生辰宴相見，從頭到尾只知道喫，胸無點墨，粗鄙無禮，聽說去霓裳閣訂衣服，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怎麼看都不像。
“生辰宴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小小風疹而已，怎麼可能到現在都沒有痊癒呢？”
程月娥搖搖頭，也表示不解。
“不知道。我去看看，左右風疹也不傳染，沒什麼好怕的，看一眼我就回來了。”
說完，她就要上馬車。
程夫人想了想，道：“你等等，我讓丫鬟去庫房挑兩件首飾，跟你一起去吧。你說得對，到底是生日宴之後出的事，身爲主人家，於情於理，都該去探望。”
程月娥一怔：“娘你也要去嗎？”
程夫人點頭，一面叮囑丫鬟把那兩支鴿子血金步搖拿來，用紫檀木的匣子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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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月娥咬了咬下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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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挑這個時間點去，就是想趁顧靖琛下朝，來場偶遇，要是孃親也去，肯定匆匆別過，就聊不了了。
“娘，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風疹而已，我一個人去探望就好。府中不是馬上要發例銀了嗎，你還得看管家做的賬，這點小事情，交給女兒吧。”
“例銀什麼的，回來再看也不遲，左右就這麼點路。”
程夫人想親眼確認，蘇染染的胳膊上到底有沒有傷口，便伸出手臂，讓丫鬟扶着上了馬車。
母女倆很快到了淳王府，程月娥出入多次，對此地還算是熟悉，無須下人帶路，徑直帶着孃親到了曲水閣。
周思雲原本在自己屋裏午睡，聽到腳步聲，手忙腳亂開始穿外衣，下牀的時候太着急，差點崴腳，本來就還沒恢復徹底，痛得她齜牙咧嘴。
一瘸一拐出門，趕到主屋門口的時候，程月娥正準備推門進入。
“王妃你在嗎？我是月娥，我和孃親來看你了。”
周思雲：！
她連忙衝過去：“程小姐，程夫人，二位貴客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呢。底下人也真是的，該通報一聲，竟讓你們自己個兒進來了，茶也不上一杯，太失禮了。”
她假裝沒聽到剛剛程月娥的話，比了個手勢：“二位跟我去前廳吧，今年的明前龍井還剩了一些，口味不錯，王爺留了一些專門招待貴客呢，我給夫人小姐泡了嚐嚐。”
“不了，”程夫人身形未動，“我們是來探望王妃的。聽說她風疹很厲害，我心裏過意不去。不管怎麼說，也與我們程家有點關係，該來看看纔是。”
話音剛落，丫鬟上前，遞出錦盒。
“這是我爲王妃準備的一點薄禮，算是歉意。雖然稱不上貴重東西但多多少少也是我和老爺的一點心意。”
“多謝程夫人美意。”
周思雲伸手想接，卻被丫鬟躲開了。
程夫人笑了笑，解釋道：“思雲姑娘誤會了，我想當面交給王妃。麻煩姑娘幫我通傳一聲，多謝了。”
周思雲面露難色：“這恐怕不好吧。王妃的風疹很嚴重，大夫說了，不能見風的，否則萬一日後留了疤，王爺和王妃怪罪下來，小的我喫罪不起啊。還請程夫人不要爲難我了，東西我替您交給王妃就是。”
程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月娥小的時候也害過風疹，是我親自照顧，日日夜夜，衣不解帶，沒人比我更熟悉這個病症。雖說這個病不能見風，但也不可能一直悶在屋裏，否則更要出事。”
見周思雲還要攔，程夫人的態度冷下來。
“要麼是大夫說盡量不要見風，結果被你們這羣底下人過度解讀，害得王妃整日整日悶在房裏，纏綿病榻，所以纔好不起來。要麼就是碰上了庸醫，那我倒要替王妃討個公道回來了！”
不管哪個猜測，都是周思雲承受不住的後果。
程夫人見她不吭氣了，擡腳要往裏進。
周思雲急了。
蘇染染的手臂可還纏着紗布呢，就算是把紗布拆了，那猙獰的傷口，用脂粉勉強蓋住，程夫人只要稍微一試探，用勁一捏，就要往外滲血，根本瞞不住。
情急之下，她張開雙臂攔住程夫人和程月娥的去路。
後者冷冷地喝道：“放肆。我身後是尚書府，來看你的主子，你一個丫鬟，竟然也敢攔我，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周思雲的大腦飛速轉動。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這段時間養病，借了許多蘇染染的話本子來看，其中一本寫到，裏頭的小姐害了失心瘋，下人們不懂這些，背地裏都說她是中邪了。
中邪……
周思雲心裏怎麼想的，嘴上沒留神，不小心就溜出去了：“中邪！”
程夫人和程月娥齊齊一怔。
“什麼中邪？”
周思雲睜着眼睛開始胡說八道。
“其實，王妃並不是得了什麼風疹，這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實際上，她是中邪了，所以王爺纔不讓我們往外說的，怕傳出去對王妃不好。”
母女倆對視一眼。
“好端端的，怎麼會中邪呢？眼下離中元節可還遠着呢，再說王妃可是和王爺一起離開的，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