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陰雨天難得放晴,在屋子裏沉鬱了好幾天的姬無痕在連日來的打擊中終於恢復了一點精神,穿着一身素白的麻衣,在宮中內侍的接待下,進了宮,替婉妃守孝。
寬大的靈柩,只寥寥幾個宮人守在一旁,姬無痕跪在瓦盆前,眼眶泛紅,卻怎麼也哭不出了。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爲何母妃要自尋死路。
害的他如今也落到這般田地。
可人已死,他也沒了母親,還能去怪誰呢?
這一刻,姬無痕真正感覺到了無助。
這種心頭無邊悲涼的感覺,已經十多年不曾有過了。
七日一過,婉妃的棺槨就下了葬,雖說是廢妃之身,但惠帝還是在她死後恢復了位分,准許她以妃禮下葬,也算是保全了她死後的顏面。
姬無痕被內侍監督着送回三皇子府,途中遇到了去書房尋惠帝議事的姬雲堰。
青年長身玉立,一襲藏藍色的錦繡衣袍上四爪騰蛇乘霧的雲紋從胸前至腰下,尊貴十足。
姬無痕愣了愣,與那雙冷淡的眸子對視。
“三哥。”姬雲堰語氣平靜打了招呼。
“是老五啊。”
姬無痕脣角扯出一絲笑。
他與老五幼年的境地相差無幾,不過他比老五好一些,小時候還有母妃照看着,不像老五,從小沒了娘,受盡了欺凌。
今時不同往日了,曾經比他還瘦小怯懦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到他都無法與之相較的存在了。
“五弟是去見父皇麼,幫三哥給父皇帶句話,兒臣問他的的安。”
姬無痕話語間不帶一絲溫度,甚至隱隱多了幾分譏諷。
聽的周遭內侍心下一驚。
三皇子這是要瘋魔了啊?
姬雲堰也察覺出姬無痕的狀態不對,他對那幾名內侍招招手,讓他們退後,“本皇子有話與三哥說。”
幾名內侍面面相覷,爲難道:“奴才們奉命送三殿下回府,五殿下還是莫要爲難奴才們了。”
“只是說兩句話,又不會如何,況且,我與三哥說的話是要密,你們——”
青年冷冽的目光掃了過去。
內侍們哪兒還敢有話說,忙應了,退到宮廊的拐角處。
“五弟還有什麼話說,如今我已成你的手下敗將,還有什麼可說的。”姬無痕冷笑。
“三哥此言差矣。”姬雲堰眉峯輕揚,平日裏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勾起脣,露出了幾分暢快意味。
姬無痕皺了下眉。
“我如今大仇得報,自然也該將這份歡喜分享給三哥。”
青年眼底疼起幾分惡意。
“你什麼意思?”姬無痕越發迷糊。
姬雲堰眸光陡然冷了下來,“婉妃沒同三哥說過麼,二十一年前,她指使宮人害的我母妃得了產後風而死。”
姬無痕愕然,失聲道:“你胡說什麼,我母妃已經逝去,你這是欲加之罪。”
“人死了就能還清欠下的債麼,三哥,你也太可笑了。”
“你母妃是你快兩歲的時候去世的,怎麼會是產後風!”姬無痕捕捉到了重點。
姬雲堰笑的鄙夷:“產後風是導致我母妃身體虛弱的關鍵,不過好在,我終於爲我母妃報了仇,三哥,失去母親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你——”
姬無痕怒從心頭起,憤然衝過去,揚手成拳就往他身上砸。
姬雲堰微微側身,便躲了過去。
他還想再動手,侍衛就已經上前擋在二人中間。
看着眼前人的憤怒,姬雲堰又道:“三哥,你不好奇婉妃爲何會設計姚心語假孕麼?”
“你給我閉嘴!”
姬無痕有種預感,他會從他口中聽到讓他追悔莫及的答案。
他不知道這種預感從何而來,卻偏偏在心裏像紮了一根刺。
姬雲堰撥開侍衛,緩緩道:“不妨去問問前三嫂吧,她比婉妃,比你,還要清楚呢。”
“老五,你想離間?”
“三哥多慮了,我只是怕你被矇在鼓裏,這才特意來告訴你,既然話都說完了,那弟弟,就告辭了。”
青年揖了揖手,轉身離去。
姬無痕盯着對方的身影,沉黑的瞳孔漸漸涼了下去。
眼看着五皇子離開,內侍們才上前,低聲催促着:“三殿下,時辰不早,該回府了。”
面對內侍的輕蔑,姬無痕偏過頭,陰測測斜了說話的內侍一眼。
內侍被這一眼盯的脊背發涼,僵硬着低下頭。
晚霞燒紅了半邊天,遠遠看過去,漆紅的宮牆似乎與火紅的天際連成了一條線。
陸惜月從趙品謙那兒訂下了雨殷璇約定合作的契約,雙方簽訂好之後,陸惜月將代理商要做的事一一詳細編纂成了一個小冊子。
當然,她在一旁說,寫字的是蕭雲珩。
她那一手字,用中性筆寫還是很不錯的,至於毛筆,簡直像是鬼啃過一樣,見不得人。
蕭雲珩就成了她的專屬勞工。
半指厚的小冊子,寫了大半日,主要還是捨不得蕭雲珩接連不斷的寫的手疼,才拖的久了些。
殷璇拿到小冊子時有些激動。
“如此,我回去,也總算對族人有個交代。”
殷家世代經商,在西嶺也算箇中低階的貴族,丈夫死後她一個婦人只能接手這麼些生意,至於其他的,早就被親族瓜分殆盡。
即便如此,她若是做不好,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她一個寡婦不怕什麼,可她還要照顧上頭的雙手和養子。
“殷璇,在此多謝王妃了。”
婦人以手貼在心口,鄭重的向陸惜月行了禮。
陸惜月忙將人攙扶起來:“你我之間是合作關係,做生意嘛,互惠互利,何來什麼謝不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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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璇抹掉淚珠,難掩激動:“若沒有王妃,此番回去,我與家人怕是沒有交代,這世道啊,對女子總是苛刻的,王妃肯與我合作,還願意讓我做代理商,便是對我最大的施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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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陸惜月合作之前,她也是打聽過這二位的。
一個比自己還小三四歲的小姑娘,與家人被流放到幾千裏外,還能如此堅強,把生意做大,屬實不易。
“殷老闆言重了,日子會越來越好的。”陸惜月彎了彎脣,心裏卻涌起不小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