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被蘇染染猛得一嚇，三魂去了七魄。
直到母女倆在下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又下了馬車，一路回到南苑，才堪堪緩過來。
程月娥喝了一大口熱茶，心臟怦怦跳。
“天吶，太嚇人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呢！娘，你看到了，她突然起身的那一刻，跟之前見過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跟瘋了似的，這還是正常人嘛！”
程夫人搖搖頭。
“誰知道呢，怪里怪氣的。說白了，我們會被嚇到，是因爲那個周思雲前面說的那些話。突然起身而已，哄小孩子的把戲，有什麼好害怕的。”
程月娥卻不這麼想：“她說自己中邪了，敗壞的是自己的名聲，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呢。”
女兒迄今爲止仍不知道當日在書房裏發生的一切，程夫人和丈夫也不準備讓她知道。
畢竟要是解釋起來，難免會牽扯到當年的舊事。三言兩語的說不清楚，再說多一個人知道了沒好處。
“你自己好好休息吧，今天的事情別想太多了。既然周思雲也說了，過段時間就會好，你去過淳王府，就算是盡了心意，在王妃徹底好全之前，別再去拜訪了。”
就算程夫人不說，程月娥也是不敢去了。
她從小膽子就小，聽個聊齋志異都被嚇得不能入睡，周思雲把蘇染染的症狀描述得那麼可怕，她又親眼見了，便是拿棍子打她，都不可能再去了。
程月娥心裏默默同顧靖琛道了聲抱歉。
靖琛哥哥，看來只能等蘇染染病好，我才能來探望你，同你說說話了。
“行了，你早點休息吧，晚上要是怕，就派個丫鬟守夜，有什麼事，吩咐一聲，或者留一盞油燈，這樣屋子裏有點光亮，也就不會怕了。”
程夫人說着，起身要回屋。
她踉蹌了一下，程月娥趕緊扶住：“娘，你怎麼了？”
程夫人擺擺手：“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胸/口悶悶的，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大約回去躺會兒就好了。”
從淳王府離開以後，她就一直有這種感覺，隱隱的，不舒服，偏又說不清楚怎麼個異樣法。
程月娥只當孃親是被嚇狠了，沒有多想。
她拆了頭髮，準備早點洗漱歇下，看到外面院子裏跑進來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臉色很差。
程月娥一下就認出來，是她孃親房裏伺候的丫鬟。
“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管家到底是怎麼教你們的。”她不悅地蹙眉。
要是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爲尚書府的下人沒規矩呢。
丫鬟被責罵，來不及認錯，而是急道：“小姐，你快點隨奴婢去看看吧，夫人……夫人她……”
程月娥心頭一驚：“你慢慢說，我孃親她怎麼了？”
丫鬟抿了抿脣，一副羞於啓齒的樣子。
程月娥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倒是說啊！”
“夫人方纔回了房間，不知怎的，突發奇想，非跑到院子裏脫衣服，丫鬟們都去攔，可誰都攔不住！”
“放肆，簡直是胡說八道！”
程月娥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我孃親素日裏最是端莊不過，府裏上上下下，都是有目共睹的，怎麼可能做出你口中那種荒唐事！”
她越想越覺得荒謬，怒道：“好大的膽子，竟敢信口開河，跑到我這裏來污衊當家主母！一會兒我定要回了管家，讓他好好責罰於你！”
程月娥平時極好說話，溫聲細語，待人和氣，但偶爾發起怒來，柳眉倒豎，和平常大不相同。
小丫鬟雖被怵得縮了縮脖子，仍不改口，聲音聽得像是要哭了，連語氣都在抖。
“小姐，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小姐面前污衊夫人！此事千真萬確，小姐隨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說得這樣真誠，程月娥不免泛起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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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種謊話，有什麼必要說呢，一下子就會被拆穿，到時候孃親生氣起來，沒她的好果子喫。
丫鬟見程月娥依舊半信半疑，急得跺了跺腳。
“小姐就信奴婢一回吧。方纔奴婢過來報信的時候，夫人已經扔了腰帶，外衣半褪，還要往下脫呢！小姐快去勸勸夫人吧，再不去勸，可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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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月娥還是個姑娘家，聽到這話，又羞又惱。
“好，我且過去看看。要是你胡說八道，敗壞主子的名聲，我一定讓孃親好好治一治你的罪！”
兩人快步穿過抄手遊廊，還沒等靠近主屋，程月娥就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喧鬧聲。
“夫人，夫人快住手！夫人別爲難奴婢們了，快點住手啊！”
“夫人，求求您了，這帶子可不能扯啊！夫人，夫人快點住手啊夫人！”
“快，快攔住夫人！哎喲——疼死我了，夫人，夫人您快點停手吧，夫人！”
程月娥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混亂的場景。
自己的親孃已經脫了外衣，中衣脫了一半，掛在肩頭，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
而束腰的飄帶，則被程夫人捏在手裏，玩鬧似的往外丟，像喝醉了酒一般，狀似瘋癲。
程月娥長這麼大，見慣了程夫人端莊大方的樣子，什麼時候見過這模樣呢，當即就急了。
“孃親！”她衝過去，“孃親你怎麼了這是！”
她想制止母親的舉動，誰知道，程夫人的力氣不知爲何，竟大得出奇，憑空生出一股子怪力，把程月娥給推開了。
要不是旁邊的小丫鬟扶着，只怕程月娥早就一頭扎進花壇裏，摔個倒栽蔥了。
“小姐，你沒事吧？”丫鬟關切地問。
程月娥顧不上回答，而是着急地看着孃親：“這樣下去不行，得先把她制止了，否則像什麼話！”
丫鬟猶猶豫豫，道：“可是，小姐你也看到了，夫人根本就不許人靠近。萬一大家手下沒輕沒重的，把夫人弄疼了，或是弄傷了，那怎麼好呢……”
程月娥瞪了她一眼。
“我說的，你們只管控制住孃親，旁的事情，用不着你們來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