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薄辭深也沒有理由多待了。溫薰跟在他身後,到門口時回頭涼涼地看了南明鳶一眼。
這個女人,她記住了。
敲門聲再度響起的時候,南明鳶還以爲是蘇淮。
就在擡頭的那一瞬間,南明鳶腦中陸續閃過零星的片段——男人俊致的側顏令她深感熟悉又無從確認。
她揉着酸脹的眉心,忍着頭疼道:“進來。”
門被從外推開,進來的卻是手捧冰袋的黎洛。
南明鳶看着他,溫聲道:“不是讓你安心錄製節目嗎,怎麼跑來了?”
黎洛兀自拿着一把椅子坐在她旁邊,笑盈盈道:“放心吧姐姐,現在是中場休息,後面的遊戲環節暫時也用不着我出場。”
“我放心不下你,還是想來看看。”
他一面說,一面將冰袋放在了南明鳶的撞傷處,還尤爲貼心地將冰袋用毛巾包裹起來以免凍傷。
微微的冷意傳來,膨脹擴張的血管得到安撫收縮,痛感似乎被一只大手輕輕摁住,南明鳶整個人都好受許多。
她不由半合着眼,正好工作太久也累了,安靜享受一會兒。
黎洛貪心地打量着她,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南明鳶的睫毛顯得尤爲纖長濃密,如蝶翅一般。微翹的鼻尖更是爲美豔的臉蛋添了幾分嬌俏可愛,糅雜在一起,讓人看到根本移不開眼。
他緊緊盯着不願意放過任何一處,忽地,南明鳶毫無徵兆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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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你說……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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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整個人明顯一僵。
但很快,他將那點不自然的神情微微隱去,輕笑道:“多早之前?我和姐姐的初見,不就是因爲那場車禍傷麼?”
南明鳶見他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也沒繼續往下追問。
她也覺得自己這話沒頭沒尾,甚是奇怪。
可不知怎的,夢中那男人最近浮現在眼前的次數多了,竟跟黎洛莫名其妙地重疊在一起。
想是自己最近太疲憊了,南明鳶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她沒有發現,黎洛藏在袖口中的手,用力地攥緊了,彷彿極力隱忍着什麼。
十分鐘過去,南明鳶額角的紅腫差不多全部消退。
黎洛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着,她身體不適帶來的煩悶也消減了不少。
眼看時間不早,南明鳶道:“我沒事了,難爲你還專程趕過來,節目組還在等你,快回去吧。”
黎洛看了眼導演發來的奪命連環call,戀戀不捨地同南明鳶道別:“姐姐,那我走了哦,有不舒服你記得叫我。”
待他離開後,偌大的辦公室驟然變得有些冷清起來。
蘇淮在外整理文件,員工無事也不會來打擾她工作。不知不覺日薄西山,還是南老太太的電話把南明鳶從高強度的工作中抽離了出來:“明丫頭,別太累了,記得回來喫飯。”
回家後,南老太太似乎是瞧出孫女眉間掩不去的疲倦,並沒有拉着南明鳶多交談,而是道:“喫飽了吧?休息一會兒就去洗漱,今晚早點睡啊。”
晚間的臥室僅開着一盞昏黃小夜燈,南明鳶吹完頭髮踩着拖鞋,翻身上了牀。
今天實在是太累了,爲了處理練習生的鬧劇東奔西走,下午還撐着頭疼完成工作。
拿過牀頭管家準備好的溫牛奶一飲而盡,南明鳶蓋上被子,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意識漸漸渙散,南明鳶忽然感覺自己的身子往下墜。
隨之眼前出現大片的光亮,她彷彿置身光怪陸離的異世界,周遭的一切都格外不真實。
耳邊呼嘯的海風吹散了人們淒厲的哭嚎,毫無徵兆的爆炸過後,一艘遊輪悄然下沉。
是三年前,遊輪失事爆炸的那天。
這時忽然有誰在她的耳邊堅定地安撫到:“鳶兒,別怕,我在。”
“我會保護你的。”
熟稔的嗓音令南明鳶心中猛然一跳。
她努力地想要發出聲音,嗓子卻像是被堵住了似的,怎麼也張不開。
爆炸後燃燒的火焰與濃黑的煙霧像藤蔓一般肆意繚繞,阻擋了視線,瀕死的痛苦回憶再度涌上腦海,壓得夢中的南明鳶幾乎喘不過氣。
“轟——”又一聲巨響。
二次爆炸的破碎物四下飛濺,眼看要擦過南明鳶的面頰。
她躲閃不及閉上了眼,已經做好了受傷的準備。
下一秒,料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她被攬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南明鳶回首,這一次,她終於看見了男人的臉。
俊秀柔和的臉龐,說是蘭枝玉樹也不爲過。哪怕被煙霧薰出了幾道痕跡,依舊俊美得令人心驚。
那一雙溫潤如黑曜石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血正從他的臂膀上汩汩流出,而他渾然不覺。
“鳶兒,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男人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緊張地看着南明鳶。
她怔怔地流下淚來:“你……”
然而男人沒有給她過多疑惑的機會,確認她沒有大礙後,一把將她推上了救生艇。
南明鳶慌了:“你做什麼!不要!”
男人的態度難得強硬起來,不由分說地解開繩子:“聽話!”
“救生艇只能承載一個人,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人活下去!”男人不顧南明鳶的哭喊掙扎,一把將救生艇用力推遠了,他深深凝望過去,眸光柔軟,“而那個人,只能是你。”
“不!不要,不要……!”
海風又起,濃煙滾滾吞沒了殘破的遊輪。南明鳶聽見了自己的呼喊聲:“黎琛,黎琛——!”
不知喊了多少遍,她終於大夢初醒。
南明鳶的睡衣被汗水打溼了一片,她猛地坐起身,急促的呼吸聲響在耳邊。
剛剛的夢境太過真實,她一時還無法抽離。
黎琛………黎琛……
不堪重負的大腦再次開始劇痛,但這一次,一切都逐漸變得清晰明瞭。
南明鳶默唸這個陌生又熟稔的、被自己遺忘了三年的名字,不由淚流滿面。
忽然腦中又什麼靈光閃過,南明鳶利索地翻身下榻,來到書櫃前,拿出一個上了密碼鎖的小保險箱。
這是她的小珍寶盒,裏面有她小時候收集來的禮物,和她認爲最值得珍藏的東西。
她顫抖着輸入密碼,忽然生出些許膽怯,有些不敢面對。
將一件件東西拿出,爸爸媽媽送的珍珠項鍊、白秀蘭和她第一次合作完成的畫、九歲那年獲得的馬術比賽獎章……
還有,一張邊緣泛黃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