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起了久遠的事情，聲音縹緲虛無。
可江蔚晚聽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當年我們跟着皇爺爺微服私行，我們兩人偷出去玩樂，遇到一羣大孩子在欺負一個小姑娘，遇到弱小，受欺負的事情，本王年少氣盛，衝上去替小姑娘出氣。”
“對方人多勢衆，我們只不過兩個人，很快我們處於弱勢，並且他們有人拿出了匕首。”
他似乎不願去回憶那段往事。
這段記憶對於他來說太過痛苦，可面對江蔚晚，他還是願意將血淋淋的過往撕開，把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說與她聽。
“那明晃晃的匕首朝本王心口刺來，還以爲本王必死無疑了，是他替本王擋了那一刀，命懸一線。”
“如果不是他，本王在八歲那年就死了。”
“當皇爺爺知道此事，爲了警示皇族子孫不再犯錯，皇爺爺將我們關起來，幾天幾夜不給喫的，本王自幼體弱，扛不住暈倒在囚房內。”
“他拿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將自己的血餵給本王喫。”
“從小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練武，一起闖禍，幾番本王衝動犯錯，都是他救本王於水火，替本王抗災受難。”
“本王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說因爲我們血溶於水，他無法見死不救！”
“知道他是內賊，本王真的很想殺了他，可想到過往的點點滴滴，本王下不去手。”
“本王……”
“此刻本王腦海裏全是昔日那些將士的面容，他們明明可以活着，我們明明能打勝仗，能凱旋而歸，卻因爲他的叛變，導致全軍覆滅！”
“十幾萬鮮活的性命就這樣白白犧牲在北漢邊境，那麼多人屍骨無存，他們成了北漢邊境的孤魂野鬼！”
“本王一直在心裏想着，本王一定要內賊付出代價，讓他血債血還，可現在本王明知道了背後內賊，本王卻無法替他們報仇，無法手刃內賊。”
“本王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將士，他們爲國而戰，爲國而亡，本王卻因爲一己私欲，讓他們枉死！”
說起往事，蕭靖北很自責，嗓音低沉，江蔚晚甚至聽到幾分哽咽。
猛地側過臉，燭光下他雙眸緊閉，繃着完美的下巴，依靠在軟榻上的身軀隱隱在發顫，卻又在極力隱忍着。
放下手中的酒盞。
修長的雙手懷抱着自己，蕭靖北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讓她察覺他的脆弱，他的害怕。
她從未見過這般糾結痛苦的蕭靖北。
原來每個人都有不願面對的事情。
側過身，情不自禁地抱住蕭靖北，在他耳際柔聲低喃，輕聲安撫。
“靖北，都過去了！”
“不。”蕭靖北苦笑着搖頭，“本王欠他的，也欠十幾萬將士們一個交代，這件事情永遠無法結束！”
“他是本王骨肉至親的親弟弟，是拿命救過本王的恩人！本王無法殺了他，放了他，本王對不起十幾萬亡魂，更對不起黎明百姓！”
燭火下的他俊臉微微扭曲在一起，顯得極致糾結，悲痛難過！
此刻他內心深處無比掙扎，甚至在抵住自己今夜的所作所爲。
一邊是家國仇恨，一邊是手足親情。
醞釀已久的話，江蔚晚嚥了回去，他已經夠爲難了，關於蕭靖南的事情，她還是先不說吧。
輕輕撫摸他褶皺的眉宇，江蔚晚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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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北，此事就這樣揭過去了吧，你別多想了。”
他猛地坐起來，睜開俊眸。
深深深深地凝視她，大掌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就連握疼了她，他也渾然不覺，只是極致認真地追問她。
“本王放過罪魁禍首，本王會下地獄嗎？”
“不會！”
江蔚晚忍痛搖頭，他現在太需要人安慰了，她緊緊抱住他。
“這件事情怪不得你，你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替將士們報仇。”
“你不僅僅要將全部細作全殲了，你更要手刃北漢皇朝的族人以祭十幾萬將士們的亡魂！”
軟榻上的俊美男人鬆開江蔚晚，踩着虛浮的步伐走到八仙桌旁，難過地喝了一盞又一盞的酒。
他直挺着背梁，努力剋制自己低落的情緒，神情黯然地凝視江蔚晚。
“晚晚，本王放過了兇手，你鄙視本王嗎？”
他已經醉得不清了，俊顏通紅，目光飄忽遊離。
冉冉燭光之中他是那麼的落寞，那麼的痛苦，那麼的自責！
蕭靖南是內賊的真相就好像一把尖銳的刀子橫在他心口，讓他痛得不知所措，苦不堪言。
一時半刻他根本無法跨過這道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