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孩子到底還是留下來喫暮食了。
在蘅蕪居沒人拘着他們，又有這樣多好喫的喫食，崔令鳶才從廚房出來就忍不住眼神發光地盯着她，崔令鳶只好叫丫鬟們帶話去。
徐氏不甚在意地表示知道了，樂得清靜，隨後便盤算着今晚總算有和夫君單獨相處的時間，可得好好打扮一番……
姜氏第一反應則是不行，甚至責問女兒：“不是叫你將阿況帶回來，怎麼只見你回來？”
沈蕙本就在生自己的氣，面對阿孃的責備，她升起一股煩躁：“阿況與阿冶年紀相仿，阿冶喫得，阿況就喫不得？三嬸又不會害他們！”
話脫口而出，姜氏與她俱是一愣。
隨後姜氏怒道：“你這孩子！平日阿孃是這樣教的你孝敬長輩？規矩都到狗肚子裏去了？”
呵，又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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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總說她已經是大人了，該給下頭弟妹們做好如何表率，更不能叫那幾個庶弟妹們看了正院的笑話去……但只要一犯錯，或有什麼不同於她的想法，就要搬出孩子兩字出來壓她，又說是爲她們好。
沈蕙沒了剛纔那股邪火，淡淡道：“娘成日攔着阿況不讓與二房三房親近，旁人會怎麼想？”
……
“阿孃總以阿況的身子爲藉口，可是阿孃，你也知道大夫是如何說的。阿況的身子真有那麼弱不禁風麼？阿孃當二嬸三嬸都是傻子麼？”
反正她再也不幫阿孃去別處找阿況回來了，忒丟臉！
沈蕙說完就跑了出去，留下姜氏呆呆愣愣傻在原地，不知道平日孝順懂事的女兒是受了什麼刺激。
她皺着眉頭想了會，崔氏崔氏，又是崔氏……果然如婆母說的一樣，這崔氏忒有迷惑人心的本事，連她最乖的阿蕙都變了！
原本姜氏聽說在林子裏是崔令鳶主動帶落單的阿蕙一隊的，還心存感激，這下只剩憤怒與擔憂了。
“娘子，可要奴婢去將小郎君接回來？”素箋爲其分憂。
姜氏捏着帕子半晌，嘆道：“今日便罷了。你去了，顯得我倒不如二房大氣！”
素箋點點頭，“那娘子可要擺膳。”
姜氏忍怒道：“郎君呢？”
“郎君才下值回來，去了裘姨娘那兒。”
這一天天的！
姜氏徹底沒了胃口，賭氣不吃了，任素箋怎麼勸也不動。
——
沈晏總覺得，最近見到侄子侄女們的次數太多了些。
這便罷了，崔三娘年紀小，討孩子們喜歡，只是他們往日在暮食之前總會乖乖隨各自的丫鬟回去，今日卻還留了下來，說要與他和崔三娘一道用膳。
原本二人的晚膳突然變成六人同席，沈晏愀然不樂。
他反思之後，將原因歸於自己喜靜，小孩太過吵鬧，故纔不樂。
崔令鳶喜歡坐在高腳胡凳與高案上用膳，沈晏有些“客隨主便”的意思，習慣了一段時日，竟也覺得這樣坐着舒適不少。
眼下六個人坐在一張高案上用暮食，小孩們還是第一次坐這麼高的桌子喫飯，有些不習慣，崔三娘不時幫手邊的沈蘊、沈況夾菜、擦嘴，動作自然而熟練。
二房的孩子都活潑，沈菁沈況坐在他手邊，纏着他講宮中事，這副其樂融融的模樣，倒像是……
他忙打住念頭。
對五六歲的小孩兒來說，與他們講“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是行不通的。
孩子們少見三叔，對他好奇得緊，有沈菁打頭陣，大家都忍不住薅起，不一會兒話題便天馬行空了起來，沈晏頗爲苦惱。
崔令鳶對小孩兒包容，對大人卻沒什麼厚道可言，頗促狹地坐在一邊笑着看他應對。
“三叔三叔，聖人兇不兇啊？是聖人兇，還是我阿耶兇？”
沈晏道：“聖人仁善和氣，還是你阿耶，”不對，這不成了說兄長壞話麼，沈晏及時改口，“你們阿耶對你們嚴厲，乃是爲父之心。”
“哦。”二房的三個小蘿蔔頭不約而同地撇撇嘴。
不一會兒，沈菁又問：“三叔三叔，宮裏的娘娘們長什麼樣呀？我聽阿孃說，宮裏的娘娘長得都跟仙子似的，可我從未見過仙子，仙子有多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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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
他是起居舍人，又不是記錄陛下內起居的內廷女史！如何會知道妃嬪們長什麼樣！
白玉般的臉龐染上薄紅，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羞的，“不知道！”
許是他太過生硬敷衍，小孩們都不滿意他的回答，崔令鳶看夠了熱鬧，笑道：“仙子乃天上神仙，你們三叔怎麼會見得到神仙呢？他回答不了這問題。”
“府裏的下人們說了，三嬸便長得跟天上神仙似的！三叔，那是後宮娘娘們好看，還是三嬸好看呀？”
沈晏：“……”
崔令鳶：“……”
咳，算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崔令鳶嚴肅臉，嚇唬沈冶：“快莫要這般做比了，小心神仙生氣了，晚上趁你們睡着來割鼻子！”
沈冶卻不怕她，嘟嘴：“神仙難道是小氣鬼？”
“……”
這下，崔令鳶說是也不對，神仙怎麼會是小氣鬼呢？不是也不對，那不打了自個剛纔的臉麼？
竟頭一次覺得小鬼難纏。
她懊惱，怎麼這戰火就轉移到了她身上了呢？
都怪沈三！
崔令鳶瞥他一眼。
本來沈冶這麼一岔，沈晏還有些微微羞澀不自然，又看她忍着羞意哄小孩兒，乾脆隔岸觀火。
被她這一瞪，竟然莫名的通身舒暢
這纔是本來的她吧。
沈晏喝一口燉得很白的魚湯，只覺得剛纔燥熱終於壓了下去，可謂神清氣爽。
不由得眼角微微翹起。
孩子們卻又問起剛纔的問題。
“下人們說的對。”
話出口，看她驚訝神情，沈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嘴角卻又翹起一點。
這下換崔令鳶不好意思了，呵，巧言令色
不過很快，她又笑眯眯看向他，面色還殘留剛纔的微紅：“說得確實對，郎君說的也對。”誰叫許姨娘長得好，她會遺傳呢！
作爲美人，崔令鳶從小便有美人的自覺。
暗諷她不夠端莊？
請問你不長這樣是因爲不想嗎？
沈晏看她那得意樣子，從芙蓉面到烏雲發，到含情眼、圓潤小巧鼻尖、嬌豔欲滴脣瓣，再到婀娜身段、柳條纖腰，渾不吝神采…
沈晏沒了脾氣，嘴角彎得徹底，三娘確實是美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