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聊天對象
夏侯嬰臉上始終沒有半分表情,像是在說這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突然開始在意,他經歷過麼?
他都經歷過什麼?
這就是上位者麼……
爲了霸業宏圖可以視人命如螻蟻,面不改色繼續浴血前行麼?
一路血雨腥風,哪怕得不到全天下的民心,也要得到這一方江山麼?
這樣的江山,要來有什麼用?
殷荃沒有繼續想下去。
和夏侯嬰在一起的時候,她總在盡力避免去思索這些問題。可有些事,總是無法避免的。
他是身處權利風暴中心的人,註定有一日要大權在握,要翻雲覆雨。倘若他不去爭奪,那麼終有一天,或許會被政權更迭的鐵蹄踐踏成泥,萬劫不復。
這是上位者的本能,更是上位者的無奈。
“衛鈞,把解藥給她。”說完,夏侯嬰負手轉身。
領了命,衛鈞把一個褐色瓷瓶拋向練紅綾,後者張手一接,卻始終站在原地沒有走。
“你們要去蒙部,我可以做嚮導。”
聞言,夏侯嬰並沒有開口。
見他不說話,練紅綾又道:“多謝王爺成全!”隨即又如一道烈焰般消失在衆人視線裏。
“主子,難道當真要讓那練紅綾隨我們同去?”蹙眉看向夏侯嬰,衛鈞臉上帶着些許不快。
“此去蒙部路途艱險,多個熟門熟路的人也未嘗不可。”面無表情的開口,夏侯嬰似在很認真的思索。
“對對,我也覺得不錯,而且那姑娘不光身材好臉蛋好,還能控制毒蜂,總歸是多了一個幫手?你說是不是龐班?”殷荃邊點頭邊搓手,興致高昂。
被她點名問道,龐班先是一怔,隨即抿了脣,正想點頭附和,不料卻被衛鈞刀劍般鋒銳的目光給瞪了過來。
呃……
黑面侍衛龐班一時間陷入了選擇難題。
練紅綾是在三日後的湯山鎮與衆人會合的,隊伍裏多了一個女子,明顯比往常要有人氣兒的多。起碼,殷荃多了一個聊八卦的對象。相比夏侯嬰那張永遠都沒有什麼波瀾起伏的面癱臉相比,她更喜歡練紅綾這張無論她說什麼,都能積極給予熱切迴應的臉。
“我怎麼覺得那個衛鈞好像很討厭我的樣子,你覺得呢?”這日,一行人在路邊稍作休整的時候,練紅綾皺眉看向殷荃。
“其實吧,我倒覺得他是有點喜歡你。”咬下一口饅頭,殷荃歪着腦袋朝衛鈞瞥過一眼。
“什,什麼?你別取笑我!”大驚失色的練紅綾一掌拍在殷荃背上,險些拍的她把剛剛吞進去的饅頭給拍出來。
撫着胸口順氣順了好一陣子,殷荃欲哭無淚。
這姑娘真不愧是習武之人啊……手勁兒真大……
“什麼取笑不取笑的,這男人吧,其實比女人更口是心非,嘴上越不老實,身體就越誠實。”殷荃邊說邊晃動着手中那半拉饅頭,嚴肅認真的神情把練紅綾看的一愣一愣的。
她顯然沒想過,世間原來竟也有這種理論存在。
這與她曾經在族內接受的教育實在太不相同,實在太新鮮!太大膽!
“你別看他對你的第一印象不好,平日裏也好像特不待見你,其實他是不好意思!”說着,殷荃伸出左手捏住練紅綾的下巴尖,左右瞧了瞧,繼續道:“瓜子臉,高鼻樑,烈焰紅脣,這麼一張標準的御姐臉,除了夏侯嬰那種天性冷淡生人勿近的人間極品和盲眼之外,哪個男人會不對你動心?多半是有賊心沒賊膽,畢竟,你武功不差,單憑這一點,很多男人都只能望而卻步了。”
被她這麼評價着,練紅綾忽然紅了臉,輕輕拂去殷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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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整整十八年裏,她從未被人這般誇讚過。她沒有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有記憶的時候起,就已經被族中長老從愚民窟中帶出,被培養成爲族中的戰士。
一晃,便是整整十二年。
直到十二年後,蒙部政變,東陵族長犧牲,她與其他戰士帶族人南下逃亡,一路上族人或傷重不治或身染瘟疫,好容易進入了中原腹地,原本近千的族人僅僅餘下不過六百。而足以成爲戰力的人,不過一百。
萬不得已之下,她纔想到端王夏侯嬰。
卻沒料到,自己的衝動,竟險些毀了族人的未來。好在,她遇見了殷荃。
遠遠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與龐班站在一處正檢查馬車的衛鈞皺眉,卻並沒有朝兩個女子所在的方向看去。
倒是夏侯嬰,不着痕跡的擡起視線朝他瞥去一眼,復又垂眸。
顧樓南已經有段時日沒有動靜了,這讓他有些在意。
實在,太安靜了……安靜的不同尋常……
思及此,夏侯嬰偏過視線朝殷荃看了看。
他一方面希望顧樓南有所動作,另一方面卻又不希望他在這個時候搞點什麼事情出來。
他,不希望看到她受傷。
永遠都不希望……
丹渠縣十里外的某座別苑花園裏,一身紫金錦袍的顧樓南正優哉遊哉的滑動着手中的青花杯蓋。
“方秦氏,十日了,可考慮好了?本座雖然有的是耐心,但這時間可不能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事上……”他說着,手腕忽然停下,與此同時,兩名赤膊壯漢各牽着五條惡犬走入院落,一時間犬吠沖天,直聽得人頭皮發緊四肢發麻。
“況且,它們也餓了十日了……”顧樓南眉眼含笑,語調緩慢,似在說着什麼稀鬆平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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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長安一動不動的站在花園的另一端,白皙的臉上並未顯露任何表情。
她平淡無波的視線在那些淌着惡臭口水的獵犬身上掃過,脣角忽而微微掀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
“我最恨受人威脅……”揚起眉峯,她看向顧樓南,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聞言,顧樓南迎着她的視線看去,神情依舊,卻忽然揮起手臂。
見狀,牽着惡犬的兩名壯漢領命退去,花園內,安靜如常,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現在,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提條件了。”直視向秦長安濃黑如夜幕般的陰冷黑眸,顧樓南說着將茶杯擱在身邊的梨木矮几上,起身攤開雙臂。
“我只要一個人。”迎上他的目光,秦長安毫不遲疑的開口。
整整一個月,夏侯嬰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距離鹿鳴山最近的三通縣。
北方戍邊軍沈信的部隊就駐紮在三通縣以北六百里的三通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