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過你這麼多次，你爲什麼就是不肯聽呢！那顧靖琛已經另娶她人了，你還在這裏做着不切實際的美夢！月娥，你和他已經不可能了，你不是三歲小孩了，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程月娥死死地咬着下脣。
程夫人的這些話，無疑是在她心上一下一下下刀子。
她的靖琛哥哥分明不喜歡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配不上他，自己和他纔是天生一對，怎麼就不可能了呢！
她在心裏不甘，瘋狂叫囂。
“你構陷皇子，還是以這樣下作的手段，一旦大理寺查明真相，你爹怎麼辦？程府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又該怎麼辦？你做這些事之前到底有沒有想清楚？”
程夫人快要被氣死了。
萬一落罪，是要株連九族的！
到時候程家，還有她的母家，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命，皆因程月娥的一時糊塗而喪命，難道不可惜嗎？
她真恨啊。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死無葬身之地。
這些年，她費盡心思爲女兒籌謀，殫精竭慮，全然是一個母親的愛子之心，沒有哪件事不是爲了她的將來。
她身子不好，只生養了這一個，怕丈夫嫌棄是個女兒，不能繼承程府的家業，於是想方設法把她培養成一個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花了不少銀子打響名頭，辦詩會，最後讓她成爲京城第一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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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豬油蒙了心，差點拉着兩個家族陪葬。
程夫人頭疼地扶額，苦笑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做錯了，怎麼會讓你變成今天這樣自私自利，又蠢又壞的樣子。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程月娥的下脣被她自己咬出血，猛地擡頭。
“我和靖琛哥哥纔不是沒了可能！當初我不同意退婚，就是你們逼我的，後來又讓我嫁給顧靖沅，讓我成了滿京城裏最朝三暮四的女人！我根本不愛他，我愛的自始至終都是靖琛哥哥，你們又何曾尊重過我！”
程月娥越說越覺得委屈。
“靖琛哥哥的臉毀了，躺在牀上不能動彈，他該是最傷心的。他曾經是多麼志滿意得的一個人啊，可是現在呢？偏偏這個時候，你上門去退親，靖琛哥哥心裏該有多怨我啊……”
她哭起來，眼淚大顆大顆落在地上。
本該是我見猶憐的一幕，程夫人卻只覺得煩躁。
“你覺得自己很委屈是不是？你覺得我和你爹，棒打鴛鴦，拆散了一對有情之人是不是？”
程月娥沒說話，但沉默已經表明了她的想法。
程夫人有一次被氣笑了。
她方纔發了大火，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此刻癱倒在椅子上，須得手撐着扶手，才能勉強起身。
“好啊，既然你心裏有那麼多的不甘，那你隨我來。”
程月娥知道是要出門去，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不想被下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想起左臉還腫脹，她尷尬地擡起衣袖，佯裝是要給自己擋太陽，一路就這麼擡着，手痠了也不肯放下。
程夫人看在眼裏，心裏覺得好笑。
這樣好面子的一個人，竟然說自己願意嫁給一個毀了容的王爺，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兩人到了廚房，廚娘見她們來了，連忙起身迎上去。
“夫人，小姐，可是有什麼想喫的菜餚點心？”
程夫人擺擺手：“你下去吧，我們自己轉轉。”
廚娘雖然不解，廚房這種腌臢地方有什麼好轉的，但還是福了一福，麻溜地退下了。
程月娥等四下裏沒了外人，終於捨得放下痠痛的手，道：“孃親帶我來這裏做什麼？又髒又臭。”
夏天的廚房，瓜果蔬菜，雞鴨魚蝦，都堆放在這裏，相互交雜，很容易就會生出一股子沖人的味道。
這味道沖鼻得很，程月娥受不了，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嫌棄地左右低頭看，生怕踩到什麼，弄髒了鞋。
她這樣的嬌小姐，自來只有下人遊走，她在房裏等着享用的份，何時親自來過這裏。
程夫人走到一口大缸前面停下，道：“你過來。”
程月娥見那口缸邊上都已經長出了小小的青苔，看着就滑膩膩的，犯惡心，不肯過去。
“孃親又要說什麼大道理嗎？那孃親站在這裏說，也是一樣的，不用非要我過去。那口缸我都不用聞，看看就知道有味兒，我不願意過去。”
“過來。”
程夫人加重了語氣。
程月娥沒辦法，只能挪動腳步，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程夫人一把把她扯過去，程月娥看到缸底的東西，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這這，這是什麼髒東西？太噁心了！娘，你快放開我，你幹嘛要讓我看這麼噁心的東西？”
程月娥只看了一眼，就別開眼，生怕再多看一眼，她會連昨天晚上的隔夜飯也一起嘔出來。
“噁心嗎？”程夫人冷笑一聲，“可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此生最愛的靖琛哥哥。”
“怎麼可能！”程月娥下意識反駁，“這不過是幾只臭癩蛤蟆，怎麼會是靖琛哥哥呢？”
“他受傷之後，我和你爹去王府裏看過他，那時他的臉上沒有面具，也沒有纏繃帶，我和你爹進去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他的臉徹徹底底毀了，跟這癩蛤蟆的皮，沒有一絲區別。”
程月娥怔住了。
雖然她總聽別人說，顧靖琛毀了容，說他半張臉毀了，可每次見到顧靖琛的時候，他都帶着面具，只把小半張完好的臉展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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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程月娥，始終沒有一種實感。
彷彿面具之下，也是同樣完好的肌膚。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程夫人忽然抓住女兒的手，同時另一只手抵住後背，把她整個上半身都摁進缸裏。
程月娥就這樣，猝不及防和缸底的癩蛤蟆來了個面對面，滑膩的皮就在嘴邊，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啊啊啊——”
她被噁心壞了，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毫無形象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