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染大大方方走到太后身邊，後者執起她的手，左看右看，慈愛地笑了。
“好，是個好孩子。我在雲臺山，跟着山裏的師父學了點看相，我一看你，就是個與佛有緣的好孩子。”
蘇染染也不知道與佛沒緣的該長什麼樣。
但她只敢在心裏腹誹，面上一派乖巧。
“哀家今天找你來，一是想看看，欽天監在全天下不計其數個女子間，挑中的人，是個什麼樣的妙人。上回接風宴，就匆匆一面，來的賓客又多，哀家年紀大了，實在記不得，好孩子，你可要諒解哀家這個老婆子呀。”
蘇染染配合道：“兒媳豈敢。”
“這第二個事，是哀家想請你幫個忙。再過些時日，昭陽這孩子也該及笄。她當年早產，未滿足月就生下來了，欽天監推算，是命裏福薄，只能借外力填補。”
“外力填補？”蘇染染聽得一愣一愣的。
沒福氣的還能自己加？
“每年的正生辰，都要找有福之人，給她手抄佛經，以示對上天的誠意。之前一直是哀家親自在謄寫，但我年紀越來越大，這個眼睛啊，也越來越差，只能請人代勞了。”
蘇染染有點聽明白了。
“好孩子，你是欽天監推算出來的有緣人，能不能幫幫哀家，每日來小佛堂謄抄佛經呢？”
蘇染染敢說不嗎？
別說是太后親自開口的請求，單單爲昭陽公主祈福這個名頭，她這個做嫂子的，就拒絕不了。
“太后娘娘，能爲昭陽公主添一份福氣，是兒媳份內的事。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樣幫助人的好事，兒媳自然願意。”
“好孩子，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你。”
太后拍了拍蘇染染的手，滿眼欣慰。
“既然如此，今日就開始吧。你讓芳嬤嬤帶着你去小佛堂，明日起，用過午膳你就過來，馬車會在淳王府門口接你，每日大約兩個時辰，一直到及笄那日。”
頓了頓，太后補充道：“對了，爲了以示誠心，抄寫佛經的這段時間，就先忌口吧，不沾葷腥，不沾殺孽。”
蘇染染一聽說不能喫肉了，就覺得頭大。
怎麼，只有喫肉纔算是殺生嗎？
那一花一草皆是生命，辛辛苦苦長這麼大，就因爲蔬菜不能說話就要這樣歧視它們嗎？
真是虛僞。
算算及笄禮還要小半個月，她想，自己多半是要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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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嬤嬤帶着遊魂似的蘇染染來到離翊坤宮不遠的小佛堂，裏面早已備好了紙筆和經書。
“王妃，抄寫佛經期間，須得靜心。奴婢們不打攪王妃，只在外頭伺候，王妃若是有什麼需要，開口就是。”
佛堂裏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是寺廟裏的味道，並不濃重，反而有種沁人心脾的熨帖。
蘇染染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奴婢先告退，王妃請自便。”
說完，芳嬤嬤退了下去，回太后那裏覆命。
“太后娘娘，王妃已經在小佛堂了。”
太后把玩着手裏的護甲，忽然問：“芳姑，你是哀家身邊的老人了，伺候哀家多年，這個淳王妃，你今日瞧着她，有沒有覺得眼熟？”
芳嬤嬤回憶了一下，老老實實搖了搖頭：“沒有。”
太后斜了她一眼。
“罷了，此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俗話說，女大十八變，樣貌變了也正常。畢竟，她當年才幾歲。”
芳嬤嬤不知道太后口中的她究竟是指誰，不敢開口，靜靜站在一旁。
太后也不爲難她：“你給哀家按一按，這頭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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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嬤嬤繞到太后身後，不輕不重地揉摁太陽穴。
“太后娘娘，方纔奴婢過來時，聽說淳王進宮了。”
太后想起那日，皇后對她說的話，冷笑一聲。
“他倒是癡情。我前腳才把他媳婦接來，後腳他就巴巴地跟過來了。他眼下在哪兒？”
芳嬤嬤答道：“在御書房呢，正陪皇上下棋。”
太后嗯了一聲：“那就下吧。手足情深，是好事情，哀家還能攔着不成。”
“淳王爺顯然是衝着王妃來的，看來他們兩人之間，多少有點感情。薰香的事情一旦發作起來，他會不會爲了王妃，來找太后娘娘您對質呢？”
太后並不擔心此事。
“對質？他什麼證據也沒有，紅口白牙，光憑一張嘴？哀家到底是他的嫡母，是太后。再說，那個蘇染染不是不久前才號稱自己中邪嗎？中過邪的人，有一就會有二，幹哀傢什麼事？”
芳嬤嬤猶豫了一瞬：“皇上和淳王爺……會結盟嗎？”
太后閉上眼，好似睡着了。
半晌，她突然開口。
“結盟？兩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以爲自己翅膀硬了，有能力跟哀家抗衡了，簡直是白日做夢。螞蟻別說兩只，就是一堆聚在一起，哀家一個手指頭，也能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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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着面前的皇弟，有些頭大。
“都下了一個多時辰了，還要下？”他問。
顧靖琛臉色不變：“下。皇上，該你落子了。”
皇上把棋盤一推，道：“不下了。這黑子白子，盯得久了，朕總覺得眼前像是有小蟲在晃。”
顧靖琛把手裏的白子扔回棋盅，想了想，道：“那我陪皇上射箭？”
陪？
皇上真是欲哭無淚。
這算哪門子的陪，分明是自己在陪顧靖琛吧？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所爲何來，可太后留着，說些體己話，朕就這樣過去，把王妃帶走，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顧靖琛不說話，眼神如古井一般無波無瀾。
皇上真是怕了他了。
他的這個皇弟，從小就是最有耐心的，可以一動不動一整天，腿麻了還咬着牙堅持，心性非常人所能比。
自己雖不是常人，可桌上還堆着一大堆奏摺呢！
現在不批，晚上又該點燈熬油了。
皇后已經連着守了好幾個晚上的空房，今夜無論如何都要……
咳咳咳，想遠了。
顧靖琛一副絕不退讓的架勢，皇上敗下陣來。
“好好好，朕真是欠了你的。朕現在就去翊坤宮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