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莊眠脊背一僵。
她愣了三秒,決定裝作沒聽見,伸手拉開門就要離開。
熟料,男人腿長,步子邁得大,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後。
謝沉嶼大手攥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將人拽了回來。莊眠毫無招架之力,眨眼間被扭轉了方向,後背貼上堅硬的牆壁。
她微仰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謝沉嶼剛洗完澡,額頭碎髮溼漉漉滴着水,消減了身上那份冷峻凌厲的氣場,腰間只鬆鬆垮垮繫着條浴巾,高大凶悍的身軀將她困在牆壁。
“去哪兒。”
水珠從他結實的胸肌滑落,沿着緊窄且極具親略性的人魚線蜿蜒而下,又在沸騰的空氣中蒸騰出熱氣。
莊眠覺得他身體太熱,都快把她蒸熟透了。
他沒穿衣服,她不敢碰他,強裝鎮定道:“回我的房間,你讓開。”
謝沉嶼瞧她又恢復疏離生分的模樣,嗤笑一聲,落下散漫懶倦的一句:
“爽完就翻臉不認人?”
莊眠手指貼着冰涼的牆面,指尖蜷縮,深吸了口氣:“昨晚是你趁人之危,我們兩清了。”
“行。趁人之危,我認。”
謝沉嶼垂眸看着她,“可你就沒有感覺?”
他額前髮梢的水珠滴落,砸在莊眠的鎖骨上,沿着白皙肌膚一路下滑,洇溼內衣邊緣,最終沒入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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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說上次在御公館的吻,不是她本意,那麼昨晚的吻完全是出於她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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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以來,莊眠一直和他保持着距離,甚至還下定決心不再來往。
但就因爲一場醉酒主動,將所有的體面撕得粉碎。
他再如何,她都能僞裝應對。可如果失控的是她自己呢?
“我喝醉了。”莊眠壓着心臟的慌亂,極爲冷靜道,“就算不是你,是別人,我也會這樣。”
這種話對驕傲不容親犯的謝公子來說,是極大的屈辱,可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壓低脊背,靠得更近。
謝沉嶼一手撐在她耳側的牆上,俯身逼近,低着冷銳散漫的黑眸:
“既然任何人都行,那就選我。”
莊眠猝然擡睫,撞上他幽邃墨黑的眼睛,一瞬間彷彿掉進了未知的深淵裏。
某種引力在交纏的眼神中產生,謝沉嶼喉結滾動,虎口扣住她下頜,挑起她的下巴。
莊眠腦子猛地炸開,迅速偏頭躲開。
她吞嚥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我們早就分手了,徹底結束了。”
“是麼。”
謝沉嶼哂笑,身體再度前傾,黑眸直直看進她眼睛,“那刪微信算什麼?看見我裝不認識,刻意避嫌,甚至坐我對面都覺得渾身不舒服。知道的,覺得我們兩清,不知道的,以爲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字字句句,都在指控她做賊心虛。
他難不成真的認定她對他餘情未了?
像當年從滬城追到英國那樣,如今又從滬城追到京市?
莊眠眼波流轉須臾,找回自己淡定的聲音:“刪微信是因爲我們加微信本來就是爲了轉賬。賬清了,也就沒必要留了。至於其他的,過去的事全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想讓我們兩個的關係變複雜,不行嗎?”
“我們什麼關係。”謝沉嶼問。
“謝家和鍾家有過節,你和鍾景淮不合,而鍾家跟鍾景淮,都是我在乎的。我們兩個就算不是敵人,也不會是朋友。”
莊眠說:“況且,如果我對你還有感情,當初就不會分手。”
她神情平靜,沒有任何漏洞。謝沉嶼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慢直起身,手從她身側撤開,人也退後一步。
桎梏解除,莊眠沒有停留半秒,頭也不回地迅速離開。
謝沉嶼看了她背影一眼,沒再說什麼,撈起桌上的煙盒,敲了支菸咬住,擦燃打火機點着,隨手將打火機扔回桌面。
濃烈的尼古丁淌進喉腔,仍然壓不住心口的癮。
這癮有多大,謝沉嶼自己也說不清楚。
莊眠以前還在的時候,這癮像顆糖,每分每秒都是幸福和甜蜜。
可分開這五年,癮變成了針,密密麻麻地扎進他皮肉骨髓。
會生鏽,會生病。
兩人分手的第一週,謝沉嶼久違地病倒了。渾身懨懨,頭腦昏沉躺在牀上,他沒聯繫莊眠,但管家擅自撥通了她的電話。
“莊小姐,謝先生生病了,病得很嚴重。”
聽筒那裏傳來魂牽夢繞的女聲,卻平淡如水:“生病了就去看醫生,你找我也沒用。”
“那您什麼時候回來?”管家又問。
莊眠說:“我不會回去找他的。”
可是曾經,她躺在他懷裏,說不管他在哪裏,她都會來到他身邊。
謝沉嶼生來凌駕於衆人之上,骨子裏驕傲至極,從沒有栽過跟頭。
他想要什麼女人沒有,哪個不是低聲下氣討好他。
直到不久後某天,管家打電話過來說莊眠寄了物品過來。謝沉嶼頂着盛瑞高層和家族的壓力,從瑞士連夜飛回英國。
他先拆開最上面那封信,以爲會是什麼和好信。
結果,卻連絕交信都不算。
信上的內容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和日期,記錄着他們在一起以後,他花在她身上的每一筆錢,包括他給她做的每一份早餐,因爲沒有價格,她就大概折算價格,把錢折給他了。
他送她的禮物,她也都送回來了。
他們認識五年,正式談戀愛兩年,上了一年牀,她很細心,細心到連那一年的避孕套都要AA。
從一開始,莊眠就一直在和他劃清界限。
賬本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在嘲笑他,羞辱他。
笑他自作多情,笑他自以爲是。
謝沉嶼感知到自己左心房裏的那顆東西尖銳地痛了一下,一下又一下,跟隨着密密麻麻的數字被刻意慢放,鈍痛如縷不絕。
似是覺得荒唐至極,謝沉嶼心裏刺痛,面上卻笑了。
那天晚上,謝沉嶼爛醉如泥,瘋了一樣給莊眠打電話。
自動掛斷,又重撥,偏執地等到她終於接起。
“賬怎麼回事。”他聲音低沉。
莊眠沒有回答,謝沉嶼也不再說話。
兩人在電話兩端無聲較勁。
直到謝沉嶼低下頭,啞着嗓子問:“莊眠,你愛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