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玲低頭，雙手捂臉，鼻音濃厚：“我不想離職，我一個鄉下姑娘，一步步走到今天多不容易。
而且，我在單位都幹了十年了，沒出過岔子，就算論資排輩，也該我提幹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讓我離職，不是毀我前程嗎？”
宋茵陳點頭：“沒錯，現在工作競爭激烈，你聽說沒，這兩年的大學生都不包分配了。
你要是離職，再想進單位，退一步說，別說你原來的機關單位，就是進個國營廠子都是沒可能的。
這事，你可得慎重考慮！”
吳春玲抽噎着附和：“可不是，以前進我們單位，看學歷就可以，現在想進我們單位，學歷要求提高了不說，還要看在校和社會履歷。
這裏頭，好些人還都是有背景進來的，現在要找個像樣的工作，可真是太難了。
你說，就這樣，我哪兒敢放棄工作？
爲這事，我跟範志軍吵了不止一回，今天….今天他居然跟我吼，說我只顧自己，壓根不管他們老范家。
我不願意生，憑啥不能讓他侄子過來，那是他親侄兒，又不是外人，我怎麼就容不下！
小宋，你說，他侄兒要來，後頭說不定弟弟弟媳就要來，還有老兩口，就我跟他那點工資，怎麼養活得了這一大家子！”
宋茵陳嘆了口氣，這種別人家的事，最不宜摻和了。
可看着吳春玲這無助模樣，她心裏又有點不落忍，畢竟多年鄰居，大家處的還是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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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問了一個問題：“琪琪媽，有個問題，希望你不要介意，既然琪琪爸認爲，侄子纔是老范家的根兒。
那麼，從小在家裏養大的侄兒，有琪琪爸這個大伯和爺爺奶奶撐腰，對琪琪的成長會不會有影響？
再一個問題就是，從小在你們家長大，那就跟親兒子沒差了。
就來再遇到你和你弟弟這樣的問題，除了你會站在琪琪這邊，還有誰可以爲琪琪做主？”
老范家的心思，不可謂不明顯。
先是藉着照顧月子，對抗後媽，所以田大媽這個奶奶來了。
再然後，老兩口長期分居不是個事兒，那範老頭也要過來。
在此基礎上，范家進一步提出那個二選一的條件，吳春玲不管怎麼選，都會削弱她和範琪琪的利益。
吳春玲一咬牙：“好，好啊，我說呢，怎麼前兩年不提的事，今年一下逼得那麼近，原來是一步步等着我呢！”
宋茵陳勸道：“吳姐，你只有一個人，他們有一家人，這事怎麼弄，你心裏得有個章程，不能把人惹急了，你自己再出點什麼意外！”
吳春玲臉一白，捏着手帕的手不由用勁兒。
這世上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若果她出點什麼意外，那琪琪一個孩子在范家，不會有人護着她。
琪琪的爸，甚至還不如吳父，多少會替女兒打算一二，琪琪的將來，只會比她更命苦。
“小宋，謝謝你，也就只有你，還能跟我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吳春玲拉着宋茵陳的手，眼淚簌簌而落：“這麼大的城市，我想找個人說話，有時候，真的好難！”
宋茵陳拍着她的手：“沒事的，只要你自己心裏有數，所有難題都會過去的！”
吳春玲從宋茵陳家裏回去時，就看到範琪琪蹲在院裏洗衣服。
她心一緊，趕忙兩步上前：“琪琪，這麼冷的天，誰讓你在院裏洗衣服的？”
她不慣着孩子，孩子的小衣服襪子手套之類的，也會讓孩子自己洗。
但盆裏的毛衣，明顯是大人的，水還是冰的，範琪琪一雙小手凍的通紅，隱隱瞧着都有腫的跡象了。
她隨手一撥那衣服，瞧着有些眼熟，好像是田大媽的。
“你咋給你奶奶洗衣服？”
範琪琪縮了縮脖子：“奶奶今兒頭疼不舒服，就喊我給她洗一洗，我想燒點熱水，可奶奶說燒熱水費煤球，他們以前在鄉下，大冬天都是去河邊洗衣服的！”
以前，範琪琪是不會跟吳春玲講這些的。
被金豆豆碰到過幾次田大媽使喚她幹活，私下裏就嘀咕：“你幹啥不告訴你媽媽？”
範琪琪不安道：“我怕媽媽和奶奶吵架！”
金豆豆就很認真道：“可是你藏着不告訴你媽媽，要是阿姨知道了，只會更生氣，你得告訴她，你奶是怎麼對你的，阿姨纔會知道，她每個月花錢養的人是個什麼德行啊！”
範琪琪仔細一想，也覺得金豆豆說的對。
明明家裏她媽媽工資最高，爺爺奶奶都是靠媽媽喫飯，爲啥她還要受氣呢。
別的不說，只看金豆豆在家裏過的什麼樣的日子，她就覺得金豆豆說的不會錯。
吳春玲心疼的不行，她這還沒死呢，老虔婆就敢這麼對她女兒，那要是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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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想到宋茵陳說的話，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別洗了，進屋裏看書去！”
“可是奶奶……”範琪琪有點害怕田大媽。
吳春玲拉着女兒進屋裏，把她溼漉漉的袖子擰了一下，都能擠出水來，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孩子，哪裏搓的動浸水的厚重毛衣。
“沒事，有人問，你就說你不舒服！”
吳春玲安撫好了女兒，就去廚房做了兩碗面條，跟女兒熱熱乎乎吃了一大碗。
在屋裏躺着的田大媽，聽着廚房裏的動靜，歪在炕上等了老半天，也沒見有人給她端飯過來，就在屋裏哎喲哎喲的叫喚。
“哎喲，這人老了，不中用了，生了病，連口湯都沒得喝了！”
可惜，這會兒才中午，範志軍中午不回來，她嚷嚷半天也沒人理她。
田大媽躺不住了，決定出門找個鄰居說說這事。
她纔剛出門，就碰上了正準備出門的宋茵陳：“哎，田大媽，琪琪媽不是說你病了嗎？
今兒天冷，估計要下雪，你趕緊回屋裏躺着，可別弄嚴重了！”
“我….我這光躺着不行啊！”田大媽見巷子裏有人出來倒煤渣就趕緊喊：“我這病了，兒媳婦她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