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如瑟,你竟要把這件衣裳送給惠妃娘娘?”有人驚異道,“我還以爲你要在宮宴上穿呢!”
“這衣裳太素了,宮宴可是年宴,不合適穿。不妨告訴你們,淮上錦爲賀年特地制了一件衣裳,那件衣裳不出售,但是我有的是法子弄到手!”柳如瑟神情自得,眉宇間帶着許多的神氣。
不禁又引得貴女聲聲追捧。
宮惢嫣腦子裏出現一張成衣示圖。
那是淮上錦繡娘爲給她賀年,特地爲她設計的衣裳。那是繡娘們的一番心意,儘管惢嫣對示圖頗多微詞,卻沒有提出更改。
那件衣裳尚在製作中,惢嫣卻戴孝了。知曉她真實身份的那批繡女頗頹喪,本不打算繼續繡下去,惢嫣卻叫她們完成它。現在大抵是繡完了,只是沒有獻上來。
那衣裳包好送到柳如瑟手裏,宮惢嫣聽了一場,不打算多留了。
她欲走,卻捕捉到柳如瑟對她許多的打量。
暗惑,她在頌州明面上可是“籍籍無名”,這姑娘要是認得她,肯定是認得她相府表小姐的身份,只是她這段時間沒出門來着。
柳如瑟此時卻確定了。
眼前的少女,正是爹爹所說的,裴相培養起來,打算獻給皇帝幫助裴貴妃爭寵的那個女子!她見過她的畫像!裴相還說是外甥女表小姐,誰會信!
裴貴妃兇悍,惠妃姐姐本就難,再加這麼個狐妹子去,姐姐可怎麼辦!
柳如瑟好似看到親姐姐備受冷落、嚶泣連連的模樣,她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一根修美的食指指在了惢嫣背脊,“你站住!”
宮惢嫣不明所以,微微偏頭看了一眼那塗着蔻丹的白皙手指,“有事?”
“無事,只是本小姐見你在這衣裳前駐足良久頗感好奇罷了,怎麼,平民也買得起淮上錦的衣裳麼?”柳如瑟慢悠悠的放下那根手指,仰面道。
相府表小姐自算不得平民,可是,她就裝作不知道咋滴?這人渾身上下,哪一點像是貴族小姐了?連個首飾都簪不起。
宮惢嫣方纔還只是懷疑,現在可以確定了。她知曉她相府表小姐的身份,並因此而針對她。她不知道這姑娘是怎麼認識她的,但她覺得,正常好姑娘,誰會對陌生人抱這麼大惡意的?
“如果看看就是要買的話,這位小姐只怕是要使盡天下銀兩,買一堆華而無用之物了。”宮惢嫣淡淡道。
柳家老爺子官居尚書職,站隊四皇子,四皇子又被皇后撫養。柳家長孫女是惠妃,惠妃依附皇后,跟她表姐,裴貴妃是對頭。惢嫣腦子裏調出最簡潔的關係圖,便明白這姑娘爲何針對她了。
宮惢嫣說罷,不等柳如瑟迴應,便擡步打算往外走,纏枝在身後跟上。
“嘿!你等等!”柳如瑟眸色微閃,抱着淮上錦的包裝下匣追了上去。
“哎呀!”身後少女突然怪叫了一聲,還有木製的物件兒落地的聲響,宮惢嫣眉心微擰,側眸一瞧,只見淮上錦的匣子落在地上,摔將開來,華貴的衣裳全掉了出來。
“你這丫鬟,好生沒眼力見!見着本小姐過去,直挺挺的撞上來!”柳如瑟咬牙瞪着纏枝。
纏枝面色發白,意識到自己闖禍,眼淚都要墜下來了,她朝宮惢嫣連連擺手,“小姐,不是……我……”
“無事。”宮惢嫣朝她搖搖頭。
“喂!你的婢子將我的衣裳摔壞了,你要怎麼陪我?”柳如瑟環胸,管也不管地上的衣裳,對宮惢嫣發難,“這可是要送給我惠妃姐姐的衣裳,你該當何罪?”
她身後一行少女,有人想去裝好衣裳,卻被有眼色的人制止了。
宮惢嫣腹中的話頗委婉,只是陡想到了間臣舅舅的話,不要給相府丟臉。
她微眯了眯杏眸,“長眼睛都能看出是柳小姐自個兒朝我的婢女身上撞的。再說了,我還是頭一次聽衣裳摔一下能摔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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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你的丫鬟撞了我,要不然我的衣裳怎麼會掉?淮上錦的衣裳那麼珍貴,摔了也是不得了的,你這通身不出一百兩的平民,怎麼懂得?”柳如瑟冷哼道。
宮惢嫣掃了一眼摔府亂七八糟的衣裳,“你大可以叫掌櫃查看,摔壞了我原價賠你,如若沒有,柳小姐在斤斤計較一個包裝匣的話,這種匣子,我可以送上千個到貴府。”
氣氛微凝起來,柳如瑟貝齒輕咬,看着宮惢嫣的眸中滿含不善。
誰都沒有去碰地上的衣裳。如此僵了三四息,年邁的掌櫃知道不能繼續下去了,笑呵呵的上前,躬身把衣裳撿起來。還招來了幾個女侍檢查,只是摔了一下,自然不會有什麼破損的地方。
還是那幾個女侍,合着將衣裳疊好放入匣子,掌櫃捧着,恭恭敬敬送到柳如瑟跟前,她狠狠瞪了惢嫣一眼,抓起盒子走了。身後的姑娘立馬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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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抹了一把虛汗。
宮惢嫣冷眸目送她們走遠。
還沒有打上照面就被盯上了,果然跟間臣舅舅沾染上干係的人都不好過活。
雪突然下大了。
掌櫃遞過來一把傘,“姑娘,我看你沒帶傘,拿上這個吧。”
惢嫣目光落到那柄油紙傘上,面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多謝。”
錦繡坊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宮惢嫣纔剛出來,自然不會這麼早回去。她又在外頭待了許久,去買了上京盛譽的糕點,又去茶館坐了坐。
要回去的時候雪停了,惢嫣折了半條街的路,將那把油紙傘還給了錦繡坊掌櫃,才帶着纏枝回相府。
她回芳菲苑、經過弄墨軒的途中,恰逢這間院子的主人出來。
裴厭缺高大挺拔,一襲靛色的常服,冬日厚實衣裳一點不顯得贅庸,腰間三指黑鞓帶,恰到好處的展現出他的寬肩蜂腰。
宮惢嫣見到人,微微駐足,喚一聲表哥才離去。
裴厭缺回頭看一眼這姑娘的背影,便徑直朝裴相書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