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雲把鬼醫送出門,正好顧靖琛下了早朝過來,三人打了照面。
見到鬼醫,顧靖琛目光一凝:“你怎麼過來了?”
鬼醫脾氣古怪,並沒有多少悲天憫人的醫德。
也許是自小便在醫術上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所以被捧着長大,鬼醫沒有多數大夫那種治病救人的心態,治與不治,全在他的一念之間,更像是一種憐憫。
所以要說他會主動關心病人,顧靖琛是不信的。
但遇上疑難雜症時,他又會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難題在天才面前,是一種有趣的挑戰。
是以,鬼醫會主動前來,只能是蘇染染的毒有了轉機。
不知道爲什麼,鬼醫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躲閃起來。
周思雲沒什麼心眼,大剌剌開口:“王爺,鬼醫說發現了一個新方子,興許能對王妃的病有點用,今日起,王妃就開始喝新方子了。”
“哦?”
顧靖琛挑了挑眉,顯然有些意外。
他並不否認鬼醫的醫術,只是那東西,千百年來,中毒者甚多,其中不乏一些皇親國戚,有權有勢之人,四處求醫問藥。
那麼多醫者想破腦袋也治不好的病,鬼醫竟有辦法?
沒等他開口,周思雲接着嘆了口氣。
“可惜了,那藥方中,缺少了一味極珍貴的藥引,藥效說不定大打折扣呢。也不知道剔除了這味藥引之後,這藥還管不管用了。”
鬼醫沒想到她什麼都往外說,急了,偷偷用手肘捅了她好幾下。
顧靖琛覺出不對勁。
淳王府家大業大,不說蒐羅世間寶物,但稀罕藥材,也存了不少。就算沒有,還可以問宮裏的太醫院要。
周思雲會這麼說,除非,連太醫院也沒有。
“什麼藥材?”他問。
鬼醫給周思雲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
後者一臉天真:“是一個什麼紅鳥的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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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鳥?”顧靖琛想到什麼,“赤霞鳥?”
“對對對,”周思雲點頭,“就是赤霞鳥。可惜了,這種鳥生長在極寒地帶,且不說數量稀少,能不能找到還是個未知數。就算抓到了,離京城十萬八千里,生擒了過來,也早死得透透的了。”
她越說越失落。
想到此時還在院子門口,蘇染染說不定正在屋裏聽着呢,這些喪氣話對她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
周思雲趕緊揚了語氣,改口道:“不過誰知道呢。也許這味藥引在這個藥方裏,不過是錦上添花的存在罷了,用處不大。沒有這味藥,興許也能發揮作用。”
她拿着單子去抓藥煎藥,鬼醫見顧靖琛垂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忍不住走上前。
“你可別犯傻,你這條命是我好不容易纔救回來的,你自己心裏應該清楚,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鬼醫永遠也忘不了,當時被請去給顧靖琛診治時,他躺在牀上,奄奄一息,離死就差一步。
他日日施針,又灌以湯藥,各種珍貴藥材不要錢一樣地塞,好不容易纔從鬼門關把人搶回來。
人是活了,但後遺症也不小。
幾乎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顧靖琛打從大火燒燬了臉以後,就不常出門了,但其實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爲毀容。
他那陣子日日拿湯藥當飯喫,血裏也已經淬了藥,必須儘可能保證自己不受傷,所以纔會減少出行。
“雖然我也很同情蘇染染,但說句不好聽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中這個毒,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你要是把自己搭進去救她,萬一血脈逆行,後果太大了。”
顧靖琛垂眼望着主屋的方向。
“我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尤其是,他和蘇染染之間,打從一開始就是個意外。即使後來摻雜進了真心,說到底,其實他們兩個,也並沒有對對方坦誠相待。
即使到了今天。
他不知道蘇染染的真實身份,她也不知道他的。
他們兩個就像霧裏看花。
也許她是個很危險的存在,他救了她,最後只會把所有的計劃毀於一旦。
她愛他嗎?
顧靖琛想不出來,只好在牀頭怔怔地看着妻子。
蘇染染的眉頭緊鎖着,彷彿承受了巨大痛苦,貝齒咬住下嘴脣,連夢裏也不安穩。
顧靖琛伸手,想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蘇染染感受到有人靠近,鼻尖是熟悉的清冷松木香氣,她下意識貼過去,想要尋求一點點慰藉。
隨着主人的動作,衣袖褪到關節處,露出了血痕斑斑的手臂。
顧靖琛忍不住撫上去。
這裏的每一道,都是她親手用剪子劃出來的,該是下了怎樣大的決心,才下得去手呢。
他不敢想,如果這病一直拖着,她的手臂上,又該多出多少新傷。
周思雲端着煎好的新藥進屋,見顧靖琛在,想了想,她把藥爐放到桌子上,然後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顧靖琛叫醒蘇染染,哄着她把藥喝下。
“苦嗎?”他問。
蘇染染皺着眉遞迴藥爐:“苦。”
改了方子之後,這藥更苦了,嘴巴里滿是苦澀滋味,上下嘴皮子都要被黏住。
“手上的傷,是哪個剪子劃的?”顧靖琛又問。
蘇染染不知道他爲什麼好端端的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乖乖從枕頭底下把剪子拿出來:“就是這個。”
她不知道自己的病什麼時候就會開始發作,所以爲了以防萬一,把剪子藏在枕頭下面,這樣隨時都方便拿出來,保持清醒。
剪子的尖銳處,還殘留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顧靖琛接過,下一秒,他劃破了自己的嘴脣。
蘇染染差點驚呼出聲:“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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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滴落,顧靖琛就像是塗了口脂一般。鮮紅色的妖冶薄脣,配上他的冷白皮子,和精緻眉目,整個人活似畫中走出來的男妖精。
蘇染染驚愕地看着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人……這人到底想幹嘛?
她眼睜睜看着顧靖琛走過來,一步,一步。
然後,附身吻住她的脣。
鮮血渡到嘴裏,濃重的血腥味,混雜着淡淡的藥香。
“赤霞鳥這等低踐的鳥獸,怎麼配給你入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