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站在一旁,十分尷尬的輕咳了一聲。
這時候趙子衿才注意到王延的存在。
他絲毫不覺得尷尬,很是淡定地詢問:“是有什麼要事嗎?”
王延內心流下了寬面條淚:當然啊!不然他爲什麼這麼不長眼杵上來?
王延的手往樓下一指,衆人隨着他的動作看去,看到了一個陌生男子。
他相貌清俊,氣質疏離,穿着再簡單不過的黑色衣袍,明明是個很俊俏的男子,眉頭卻總是緊緊鎖着。
有楓月棲的女子想要上前挑逗他,他也只是冷漠旁觀,並不讓那些女子近他的身。
他絲毫也感受到衆人打量的實現,一擡頭,對上了沈憶那雙帶着幾分探究的眼睛。
沈憶總覺得,自己好似在哪兒見過他。
周與時神情微頓,在看清沈憶的面容後怔忡了一下,似乎是遇到了故人一般。
趙子衿笑着同沈憶介紹:“樓下的那個黑衣男子乃是當今吏部左侍郎,姓周名與時,是我的至交好友。”
沈憶眉頭微挑。
吏部左侍郎周與時和副官王延都是琅琊王的左膀右臂,這位傳說中的吏部左侍郎周大人在不久的將來,可是鬥倒了現在的丞相,位列百官之首。
沈憶點了點頭,見王延明顯着急着要同趙子衿談事,十分自覺的說:“那你們先談事情,我就先回府了。”
在她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卻又一次被趙子衿挽住了胳膊。
沈憶不解的轉身看他,就聽他十分認真的說道:“我不想瞞你什麼,倘若你想聽,就一起來。”
既然趙子衿誠心相邀,沈憶要毫不客氣的跟上了。
因爲這一世的自己並沒有直接參與進朝中的爭鬥,對朝中現在的局勢變換並不清楚。
倘若能借趙子衿之手弄懂這些,也好早做籌謀。
王延見趙子衿連朝中之事都要向未婚妻如實相告,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因爲他們的世子殿下向來都如此坦蕩。
周與時見幾人都在樓上,自然也慢悠悠往樓上走來。
於是本來是趙子衿和沈憶兩人單獨的聚餐,轉瞬間就變成了四個人的議事。
在進了廂房後,王延就直截了當的開了口:“兩件事,第一件,下延城知縣錢知節貪贓枉法仗勢欺人,這件事情能被壓下來,背後有趙太尉趙春陽的手筆,我一路查下去發現,錢知節每年光向趙太尉進貢的銀兩都數不勝數。”
對於這一點,趙子衿和周與時都不意外,心中早已經有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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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此事我已上報陛下,但趙春陽的太尉之位不好擅動,只能徐徐圖之。”趙子衿道。
“第二件事,黃河決堤了。”
王延聲音乾澀,帶着無限憂慮,明明是是短短的幾個字,竟是讓在場衆人臉色都凝重了好幾分,沈憶的呼吸都微微一頓。
黃河決堤……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遇到過這樣的天災。
餓殍遍野,十室九空,易子而食。
周與時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憶,想要詢問什麼,但猶豫片刻,還是住了口。
大淵朝自建朝一來,每每遇到黃河決堤之事,都要元氣大傷。
趙子衿沉思了片刻:“黃河決堤是大事,但對於水災,古往今來都尚未有完整的解決之法,這纔是最讓人頭疼的。”
“這次我想前往中原,處理水災之事。”周與時忽然開口。
王延說道:“水災之患是收拾不好的爛攤子,一不小心就會弄得前程盡失,周大人可真的考慮清楚了?”
周與時淡漠的說:“自然考慮清楚了。”
前世的沈憶被困在深宅大院,並不知道黃河決堤之事,如今乍聞此事,小時候經歷的慘事彷彿歷歷在目,讓她的心情沉重不已。
幾人商議完事,趙子衿就送沈憶回了府。
比起前段日子的悠閒,趙子衿顯然忙碌了起來。
在走進國公府的時候,沈憶擡起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
雲層壓的極低,帶着駭人的壓迫感,伴隨着雷電的轟鳴聲,已經昭示了這是一場兇悍殘暴的雨。
沈憶像是立在原地不會動了,如同木偶一般僵硬。
如今的她,有了很好很好的家人,謝國公和夏夫人對她疼愛非常,她還有了一個滿心滿眼愛着她的未婚夫,捫心自問,沈憶覺得自己也有點愛上趙子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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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經歷的那些痛苦的記憶早就離沈憶遠去。
她不該有什麼出格的想法。
黃河決堤又如何?死再多人又如何?這些事情同她又有何干系?
她只是一個心懷仇恨想要復仇的惡鬼,還有資格悲憫衆生麼?
於是沈憶決絕的轉過了身,挽起衣裙走入了國公府的大門。
大雨驟然落下,很快就打溼了地面。
雨水聚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窪,水窪裏迎着沈憶決絕離去的背影。
雨下了七日之久,仍然沒有停息的意思。
黃河一帶水患愈發嚴重,朝中氣氛一天比一天凝重。
乾淵帝連下三道聖旨,稱:倘若有人能提供震災之良策,必封大淵國師之尊位,賞黃金萬兩,無限前程。
但是,依然沒有。
那些文人墨客紛紛提出自己的見解,但大都是紙上談兵,能用上的甚少。
夏夫人近些日子也是連連嘆氣,她和沈憶一同用晚膳的時候忽然說道:“我聽說法烏寺主持神通廣大,要不然我就去一趟法烏寺,看看這位主持有沒有什麼震災之策?”
夏夫人憂國憂民,沈憶看在眼中,記在心裏。
如今這麼大的雨從京城去法烏寺着實危險,沈憶還是搖了搖頭拒絕道:“母親,大雨不停,不宜出門。”
夏夫人憂慮道:“這大雨何時是個頭啊!”
沈憶聽着,只覺得碗裏的山珍海味也食之無味。
又是一個多夢的夜晚。
沈憶在夢中,看到了小時候水災過後的場景。
那時的她瘦骨嶙峋的蜷縮在樹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不遠處發生的一幕。
一個五六歲的孩童站在那兒,用手抓起一塊泥土往嘴裏塞,她肚子奇大無比,看上去很像懷了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