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當面貶低,唐沐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彷彿眨眼間成了個聾子。
她裝聾,薄梟裝傻。
“別人家的下人?二嬸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是林家的義女麼?我記得,還是二嬸親自勸家族同意她來替嫁的。”
這番話讓唐沐耳朵動了動,不動聲色地看向二太太。
只見她臉色僵了一瞬,便恢復如常,拍着手解釋,“哎呀,林家那邊搞錯了!今天早上,我剛從警局出來,就接到了林太太的電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我解釋,說這個女孩耍心機,跟另一個同歲的孩子換了生辰八字,騙了他們來的薄家,眼前這位可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豎着耳朵的唐沐,聽到這裏,蹭一下擡起頭來。
一盆髒水,就這麼水靈靈地潑過來了?
等等,不太對勁。
老太太沒死,薄梟也沒死,林家忽然扯出她的真實命格,莫非是希望薄家把她退回去?
果不其然,二太太下一句就是,“林家鬧出這麼大的烏龍,趕緊派人來換了,這會兒就在外面等着呢。”
一聽這話,唐沐立刻轉頭看向薄梟,剛纔還波瀾不驚的眸子裏此刻盛滿了不安。
見識了外面的世界,搞清楚了林家對她的險惡用心,她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回去了!
唐沐眼神裏求救的信號太強烈了,以至於薄梟有種錯覺──只要他同意換人,她能立刻化悲憤爲力量跟他拼命。
薄梟忽然想看看,她敢不敢真這樣做。
“好啊,那就換吧。”
唐沐沒想到他會同意,杏眼瞬間大了兩圈。
男人深邃立體的五官在光影裏愈發冷酷,她忽然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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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梟昨天就說過,他不過是配合完成家族這場“沖喜”的鬧劇,是誰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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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想再提救了老太太的事,他還要測試她呢,顯然是對她存疑,再提也是自討沒趣。
倒不如想想,等回了林家,該找個什麼說辭才能順利拿到爺爺的遺物然後離開。
唐沐在沉默中飛速運轉着大腦,貝齒輕咬着脣瓣,雙眼都不聚焦了。
這一幕被薄梟看在眼裏,只當她心灰意冷了。
嘖,不光裝聾,還作啞了?
二太太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麼痛快,愣了愣才笑着拿出手機。
“我這就告訴林家,讓他們來領人。”
“嗯,順便告訴他們,兩個億的事兒,失效了。”
二太太神情一僵,“阿梟,這不太好吧?咱們薄家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難道不是林家出爾反爾在先?該給的好處,當年早就給過了,這次答應的兩億不過是他們願意解燃眉之急的酬謝,現在送了人來又要換人,我薄梟是這麼容易被他們拿捏的麼?”
薄梟語氣淡淡的,可不經意間露出的怒意,讓人心底生寒。
“他們換人也是爲薄家着想,他們怕這樣小小年紀就心術不正,又是八字極煞的人……”
指尖在輪椅扶手上敲了敲,薄梟打斷她。
“唐沐來了,老太太轉危爲安,甚至下個月就能出院回家,在我看來,這就是福星,她在我這兒是過關的。”
聽他這麼說,唐沐總算默默舒了口氣,攥成拳的小手緩緩張開,掌心已經有些潮溼。
她有種直覺,這個二太太雖然難纏,可薄梟不放人,就沒人能讓她走。
二太太還是苦口婆心地勸他,“可她畢竟是個下人,薄家大少爺怎麼能娶個下人爲妻呢?這要傳出去,真成了豪門圈的笑話了。”
薄梟不耐煩地嗤笑一聲,“那二嬸覺得──老太太臥牀半年的真相傳出去,是不是笑話呢?”
此言一出,唐沐發現二太太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
聯想她昨晚在老太太病房的表現,唐沐忽然有種可怕的預感。
薄梟輕描淡寫地說完,又看向在旁邊抽噎的李嬸,冷冰冰地給她下了最後通牒。
“半個小時後還沒走,我就派人把你丟出去,反正,要論起來,薄家的笑話多了,也不差這一件。”
這時,管家周姨捧着一個托盤過來,非常利落地安排起來。
“少爺,這是給少夫人準備的東西。”
少夫人?
唐沐被這個陌生的稱呼搞愣了。
周姨把東西交給唐沐,恭敬地告訴她,“少夫人,您先將就用着,等吃過早飯,我會按照您的喜好置辦您在家裏的一切生活用品。”
唐沐連忙從她手上接過來,降低存在感地輕聲說了句,“謝謝。”
周姨看起來也四十多歲的樣子,但面若銀盤,胖乎乎的,朝她笑得非常親切,像記憶裏對她很好的村醫婆婆。
周姨又看向二太太,笑容裏的溫情淡了幾分,公事公辦地說道,“二太太,您剛從警局出來,按照傳統的習俗,該用柚子葉打打全身,再跨個火盆去完晦氣才能進門,我讓人準備好了,您請下樓吧,還有李嬸,也一起走吧。”
不知怎麼,二太太竟老老實實跟着管家往電梯走去,李嬸沒了依靠,也只能跟着離開。
看着主僕兩人略顯蕭索的背影,薄梟又揚聲,欠欠地囑咐道,“周姨,幫二嬸把火盆燒旺點!”
這是嫌二太太身上晦氣多?
唐沐發現這嘴巴淬毒的男人有時也怪可愛的。
她抱着管家給的東西,一邊跟着薄梟往臥室走,一邊梳理剛纔聽來的信息,沒察覺電梯門關上之前,二太太落在她身上那怨毒的眼神。
電梯門一關,李嬸這才真的哭哭啼啼起來。
“……二太太,我可怎麼辦啊!都五十多了,被趕出去,找什麼活計也找不到,孩子老公也都不爭氣,我可真是沒法活了……”
二太太頭疼地按着太陽穴,“別哭了。”
周姨鐵面如山地站在兩人身前,沒做理會。
把她們送出薄家大門以後,周姨去安排人端火盆,二太太才佯裝自言自語地說道,“那丫頭是給阿梟下了蠱麼?短短一夜,竟然讓他狠下心要把老人兒趕出家門。”
“嗚嗚!二太太,這丫頭不光命硬,說不定真有什麼古怪……”
李嬸哭着,眼淚也沒有擋住那雙眼睛裏的怨恨。
二太太拍拍她的手,寬慰道,“要說她心腸也挺狠的,你剛纔都那麼求她了,她竟然一句話也不說,擺明了就是要阿梟趕你走,算了,你也可憐,先去我那兒找點事幹吧。”
“謝謝二太太!謝謝您!我一定當牛做馬孝敬您,”李嬸擦擦眼淚,又露出一臉狠相,“大少爺自小就喜怒不定,沒有個長久的喜好,我看這個叫唐沐的也留不長,等她被趕出來了,看我不扒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