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冷漠又極爲不耐，好似對方是催債仇人一般。
姜意忍住心裏的窩火，放軟了些聲音，“爸爸，奶奶的手術費您還沒給我。”
“怎麼又要錢？！你哪次打電話過來不是問錢？當你爸我是提款機啊，想要錢就打電話來問，不要錢就當我這個爸不存在，這樣的話我還當你幹嘛？我養你有什麼用？讀書讀這麼多年什麼都不會，就會問我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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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是給你打了兩千嗎？”
聽筒裏的聲音中氣十足，只不過一字一句都透着責備和質問。
姜意深吸了口氣，柔聲道:“爸爸，那是上個月了，那些錢要分爲三個人用，阿凌學校交了六百塊錢，我交書費四百，奶奶買藥八百，加上上週剩下的只有兩千。”
姜意強扯嘴角，讓自己儘可能地笑起來，“爸爸，我和你說過的，奶奶手術費和後續療養費加起來差不多要兩萬。”
“阿凌六百，你書費四百，你奶奶買藥八百，這不就一千八，還有兩百呢？你自己買東西了，買了什麼？你不要這麼自私，剩下的多的錢你要照顧好弟弟和你奶奶。
你奶奶身體不好，需要花錢的地方多，現在又不好掙錢，我工作也累，養你們也不容易，你知道的，意意，爸爸也不容易。”
姜海華語氣輕了些，“乖女兒，不該花的錢不要花，你還這麼小需要花什麼錢？有閒錢的話還不如給你奶奶和弟弟買點東西，你奶奶喜歡吃水果，多給您奶奶買點水果，讓她老人家好好養身體！”
“你弟弟也還在長身體，你省出點錢給你弟弟買牛奶，你這麼大了，又這麼高，還要長個子幹什麼!”
說完，姜海華的聲音又提了起來，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我說的你聽見了沒！你也老大不小了，懂點事，現在掙錢不容易，你以爲現在光會讀書成績好有什麼用？還不是爲了找工作服務？我養你這麼大花了這麼多錢你可得爭氣，將來找個好工作幫我分擔家裏重擔!”
看，一下子說她年齡大，需要幫着他一起掙錢，一下子說她年齡小，不需要花什麼錢，要她省錢，什麼都是他說了算。
那頭停了半秒，“對了，你還沒說你那兩百塊錢買了什麼？”
姜意垂眼，絞着手指，指甲陷阱肉裏，留下一排指甲印，默了默，她動了動脣角，“爸爸，我每個月要交四十塊錢的話費，家裏的寬帶網和水電費也要交錢，還有……”
她強忍着心裏的屈辱，軟聲道:“我是女孩子，每個月還得買衛生巾。”
姜意此刻覺得身心倍受煎熬，像在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毫無尊嚴。
她告訴自己，熬過去就好了。
爲了錢，爲了奶奶和弟弟，爲了生存。
每個月都要問一次錢，但沒關係，熬過去就可以了，這樣他們日子就能好過一點。
本來贍養兒女和父母就是他的義務，這些錢他該出的，現在奶奶身體不好，弟弟還在讀初中，她得爲以後多做打算。
“行吧！那我等會兒打兩萬過來！”姜海華語氣不耐煩，輕蔑又帶着苛責，“你能不能多懂點事，爲我們這個家多想想，光會讀書有什麼用？”
說完，那邊又唸叨起來:“行了，你好好唸書，將來一定要找份好工作，幫我一起分擔家庭重擔，聽見了沒？”
“聽到了，爸爸。”
“那先這樣，我要工作了！”
姜意等着他電話掛斷，那頭傳來一道笑聲:“家裏頭的電話啊？”
姜海華笑着接話，“可不是，女兒不懂事，平時電話沒有一個，消息也沒個影，就會問我要錢！”
“孩子都這樣，平時不常聯繫的。”
“她好好聽話我就謝天謝地了！”
姜意聽不下去，率先掛了電話。
聽話。
她還不夠聽話嗎？
別人都說她乖巧呢。
可爲什麼他就是不滿意？
姜意笑，把眼淚憋了回去，取款機上照映出女孩的臉，明豔清冷，眉眼精緻，只是眼底沒有任何溫度，漠然，麻木。
姜意扯脣，嘴角勾起笑意，轉身離開。
真好，今天的要錢任務又完成了。
姜意步伐輕鬆了許多，轉身回家。
開門，姜凌就端着最後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放好後又連忙接過姐姐的書包放在沙發上，笑容燦爛，“姐，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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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意眼角略彎，“嗯，作業寫完了？”
姜凌手搭在姐姐肩膀上，推着她到客廳，“寫完了，姐，你快洗手吃飯！”
“又做好了飯呀？”姜意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兩菜一湯，笑着開口:“不是說了麼，等我回來我會做飯，你寫完作業看會兒電視就好了。”
“姐，我都十三了，不是小孩子，這點活是我應該要做的。”姜凌笑着扶姐姐坐下，語氣輕快，“姐，你是女孩子，別那麼辛苦，這些活留給我就行。”
等姜意坐下後姜凌纔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姐，我有事和你說。”
“姐，我接了個私活，我遊戲不是玩得好麼，我同學想讓我幫他代打遊戲，錢還可以，我答應了。”姜凌豎起手指發誓，“放心，我一定不耽誤學習，不然你每次回來先檢查我的功課？”
姜意笑，“好吧，你自己計劃就行。”
姜凌一向聰明，做事極有分寸，一般有什麼想法或者做什麼決定，弟弟都會事先詢問一下姐姐意見，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姜意從不多說些什麼，欣然答應。
“姐，要不咱們把飯菜打包去醫院陪奶奶一起吃吧？”姜凌眨眼，那張陽光英俊的臉顯得有些可愛，“我想陪奶奶一起吃飯，對了，奶奶這次看中哪次嘉賓了？”
姜意彎了彎嘴角，“沒呢，說沒爺爺好看，看不上。”
姜凌挑脣笑了，“哈哈，也是，咱爺爺長得那麼帥奶奶還能看上那些歪瓜裂棗？”
姜意拍了拍弟弟的胳膊，笑着說:“好了，不說了，打包吧，等會兒咱們一起去醫院看奶奶。”
“遵命，姐姐!”
姜凌調皮地做了個敬禮動作，少年聲音清潤，很有感染力，姜意也跟着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