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的第二天,顧籬落醒了過來。
今天是個陰天,窗外的陽光白得有些虛弱無力,像她此時的狀態一樣。
“你醒了?”
一道女聲傳來。
顧籬落覺得自己渾身痠軟,好像被抽走了太多的能量似的,連睜眼都覺得比以往費力了不少。
她轉頭,先是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果不其然上面又多了好幾個新的針孔。
又被抽血了嗎?
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血放得多了,連刺青也沒有力氣太痛了。
顧籬落心裏胡亂想着,然後才慢騰騰地轉頭看向坐在另一邊的女人。
那人穿着藍紫色的針織衫連衣裙,外面罩着海藍色的亞麻披風,看起來溫柔又有氣質。
顧籬落的目光從她的衣服緩緩上移,落到她的臉頰上,微微一頓,然後開口:“姜……末?”
薑末細長的眉尾挑了挑,脣角盪開一抹笑容:“果真是個聰慧的孩子,你怎麼知道我是薑末?”
“你和我母親長得很像。”顧籬落說着,頓了頓,像是在換氣似的,又望着她道,“而且我見過你。”
這幾日她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迷瞪的狀態,可好幾次都看見過一個女人,雖然模糊,但能出現在這裏,還和姜黎長得像的人,除了薑末,大概也沒有別人了。
薑末捂着脣輕笑出聲。
年紀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的笑容很美,臉上也沒有皺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四十多歲的女人,反而像是三十左右一樣。
“我不過是在你不怎麼清醒的時候過來幾回,你就認出我了?”薑末在顧籬落牀邊坐下,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顧籬落不喜歡這種被人俯視的樣子,她眉頭蹙了蹙,想要撐着牀坐起來,只是試了下才發現手臂使不上力氣。
薑末也沒有扶她,只是淡淡道:“躺着吧,你這回得且歇着呢,一時半會兒別想着折騰了。”
顧籬落怔了下,心裏的猜測成了真,莊慕虞果然又對她的身體動了什麼手腳。
她也沒有再白費力氣,乾脆躺着沒有再動了。
“既然認出我了,也沒打算叫我一聲姨母嗎?”薑末問道。
顧籬落看着她,知道她這是什麼都知道了,包括自己的身份。
“姨母。”她叫了聲。
“呵,你倒是乖順。”薑末笑了聲,讓人聽不出她笑聲中是真的喜悅還是在嘲諷。
顧籬落沒說話,她累得很,就像薑末剛纔說的,這種疲憊怕是不歇個十天半月是緩不過勁兒來的。
她不開口,薑末倒是又問了:“你不想問我什麼?比如我爲什麼能在這裏自由活動,比如前幾日我既然來看你了,爲什麼沒跟你相認,也沒救你,又或者別的什麼問題。”
顧籬落望着她,輕聲道:“你會告訴我嗎?”
“如果你剛纔不肯叫我姨母的話,我就不會告訴你了。”薑末挑眉,眉眼間帶着幾絲狡黠。
顧籬落嘆了口氣,略微費力的擡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道:“姨母,我元氣大傷,沒功夫跟你閒聊,你要是沒正經事跟我說的話,我想先睡會兒了。”
她以前覺得很多事不能理解,比如南宮無月那麼聰明那麼強大的一個人,爲什麼會愛一個女人愛了這麼多年還得不到,比如薑末爲什麼在莊慕虞這裏待了這麼久,姜家人和南宮無月都那麼確定她還活着。
這些癥結,在剛纔跟薑末短暫的聊天之後,她總算是明白了。
就衝着薑末這跳脫狡猾的性子,怕就不是一般人能製得住她的。
聽見顧籬落這話,薑末又笑了起來,她似乎很喜歡笑。
只是顧籬落不清楚她的笑容,是真實的性格反應,還是只是她僞裝的一種面具。
“你跟你母親還真是不像,她可是乖多了,像個洋娃娃似的,我說什麼她就聽什麼,從小就惹人疼。”薑末看着顧籬落,好像陷入了回憶似的,說,“長得也不太像,你比她多了些孤傲,少了些柔軟,不過倒是一樣的美。”
聽她提到過世的母親,顧籬落抿了抿脣道:“她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可見乖順並不是件好事。”
如果她也像姜黎一樣從小乖順,那麼她或許也早就死了。
“嗯,你這話倒也不錯。”薑末一手託着下巴,瞅着顧籬落道,“我聽說了你的一些事,沒想到你這些年過得如此豐富多彩啊。”
顧籬落一滯,冷笑出聲。
豐富多彩嗎?
她寧可不要。
“莊慕虞說南宮翡死了,是真的嗎?”顧籬落問。
“這還是你第一個問我的問題呢。”薑末眼珠子一轉道,“確定要問南宮翡?我還以爲你會問薄瑾修或者那個叫顧柒柒的小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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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籬落有些煩她這麼來回的刺探自己的內心,皺着眉頭扭過去道:“你愛說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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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生氣了?
薑末有些意外,從來都只有她跟別人耍脾氣的份兒,哪怕在莊慕虞或者南宮無月面前也是一樣,沒想到有一天也挨別人的冷臉,而且這個人還是她親妹妹的親女兒。
薑末覺得有些新奇,不過倒沒生氣,她擡手戳了戳顧籬落的胳膊,冷不防看見她手臂上那青紫的針孔,眼神微微變了變,收了手輕笑道:“真生氣了啊?我這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嘛,哎,小落兒?”
顧籬落眼皮一動,睜開眼回過頭看她:“你見過南宮無月。”
只有南宮無月會叫她小落兒。
薑末不置可否,攤了攤手道:“你到底想我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嘛。”
顧籬落皺眉,有些惱怒地瞪着她。
“好好好,我是見過南宮無月,也聽他跟我提過你。”薑末有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道,“不過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就是我小外甥女,至於你問的南宮翡麼……”
“他怎麼樣?”顧籬落瞬間緊張地揪住了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薑末。
見她這麼緊張,薑末也沒有再戲弄她,只是沉沉地嘆了口氣道:“是,他死了。”
顧籬落一怔,揪着被子的手指慢慢鬆開。
“落兒,人死不能復生,你還要看開些纔是,別忘了你還擁有很多愛你的人。”薑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顧籬落閉了閉眼,抿脣道:“我還是不相信他那樣的人會死,除非我親眼看見他的屍體,否則誰說了我都不信。”